她双臂搭在案上,突然身躯向前,朝郎琢靠近,慢慢说:“我愿意嫁给大人。”
纵然郎琢做梦都想听到此话,然而此时他却不敢信了,怔怔地盯着眼前的人,想要看清她心头到底憋着怎样的坏。
他这副神情,北笙倒也一点都不诧异,又坐正了,不由笑了一声。
郎琢问:“笑什么?”
北笙收敛了笑,也默然看着他,片刻后淡淡的说:“你要我嫁你,我答应了你又不敢了,我胆小,大人也不够磊落。”
心思被人看穿,郎琢也无言以对。
他无比渴求北笙能对他青睐,然话从她的嘴中说出时却是不是他想要的意味。
即便是想娶北笙的心不动摇,然他的真心可不能由着她践踏。
她当真以为自己心中的伥鬼郎琢看不穿吗?在郎琢面前,她还不敢承认自己有这样的本事。
只是叫他明白,自己是配不上他的,若不想受伤,便趁早偃旗息鼓。
见郎琢只看着她不说话,北笙突然起身,咬牙说:“我给大人十日时间,若想通了,十日后就上门提亲,若是十日后等不到大人,大人永远都等不到我了。”
她毅然出门下了楼,没管身后郎琢是用何样的目光看她。
骑来的马就栓在玉玲珑阁的后院,北笙自解了缰绳,从后门走了。
她还有一个人需要料理,没有功夫继续陪着郎琢。
轻车熟路去了落明巷,任远之和温禾就住在落明巷。
她只给赵疏一句话,任远之就被留用了,短短半月间就成了刑部司务厅司务。
落明巷极为偏远,却是下品级官员的聚集地。
若不是赵疏帮忙安顿,就是落明巷这种地方,任远之夫妇也住不起。
不过任远之的门第看上去并不寒酸,门顶上还挂着“耕读第”的匾额。
北笙看着淡淡一笑,任远之穷苦人出身,倒也没忘本。
她翻身下马,将马拴在了门前的马桩后才去敲门。
开门出来的是一个打扮粗鄙的丫鬟,上下将北笙打量了一番,只觉对面的姑娘穿着打扮不像是身份简单的。
丫鬟一时迟疑,柔声问:“姑娘找谁?”
北笙道:“我找任大人,他在吗?任大人若不在,就请想温夫人通传,她认得我。”
北笙猜这个时候任远之应该不在家中,她正好先找温禾探探任远之的风向。
丫鬟道:“我们大人在的,只是夫人有事回了娘家,要后天才能回来。”
北笙没想到任远之竟然在家,刑部司务厅难道不忙吗?
丫鬟让开两步,请北笙进去,自己随即小跑着去传话。
庭院不大,却养了无数高高矮矮的绿植,整个院子显得各位幽静,进屋的通道却极为狭小。
北笙站在院中等了片刻,任远之才急促而来。
丫鬟通报说有个姑娘求见时,任远之还有些诧异,会是谁找他。
只绕过一株高挺的夹竹桃看清是北笙时,目光霎时一顿。
随即转身嘱咐丫鬟备茶,丫鬟退走后这才朝北笙行礼,“不知二姑娘驾临,有何事指教?”
任远之早就没了从牢狱里出来时的落魄样子,如今反而是意气风发之态,身形高大的他还需垂下眼眸来看北笙。
北笙打量着他一笑,说:“听小侯爷说你升职在司务厅当差,所以来看看你们。一时兴起而来,没有备下礼物,还请不要见怪。”
因北笙于他有救命之恩,即使心头不愿承恩,任远之还是将姿态放得很低:“哪里哪里,二姑娘说这话就见外了,理应我和娘子去国公府参拜二姑娘,却怕辱没了国公府的门庭,倒让二姑娘跑我这里一趟。”
北笙笑笑,任远之为人,她早就清楚,只不过是趋炎附势、奴颜婢膝之徒。
若无利不能动其心,若无权不能动其志,想要驱策任远之这样的人为己所用,唯有“权利”二字。
北笙说:“我有一事,想请任大人帮忙。”
“姑娘进屋说。”
任远之一副在所不辞的姿态,将北笙请进了主屋,丫鬟奉上了茶水后,任远之坐在了北笙下首的椅子上。
眸色锋利地扫了一眼北笙,突然起身朝北笙跪下,拱手说:“二姑娘和小侯爷于我有救命之恩,二位的事就是我任某的事,任某今后以二姑娘和小侯爷马首是瞻,万死不辞!”
北笙故作感动,说:“任大人起来说话,我实是走投无路了才来找任大人帮忙,绝没有挟恩图报之意。”
任远之坐定后,北笙继续说:“此事做成了,于任大人也是大功一件,官升几级都有可能,但若败了,不光是我,连大人都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福祸就在一瞬之间,引子已经抛出,就看任远之怎么选了。
他若是闭口不谈,北笙也会知难而退,若他愿意冒险一试,那便胜利在望。
但任远之是个莽人,只有有利可图,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他本就是死过一遭的人,得小侯爷提拔才进了刑部司务厅,俗话说富
贵险中求,功名利禄哪样又不是险中求得的?
只稍一迟疑,任远之就道:“二姑娘但讲无妨!”
北笙便道:“前几日在凤阳追杀我的人和正月里谋害太子的是同一拨人,是乐平王萧翊手下梅花阁的人,此案已经交给刑部了,我猜刑部裴秦暂时不会动他们,你若是能出其不意打击了梅花阁,陛下和太子面前……”
接下来的话北笙没有说,任远之也知道这是扬名立万的事。
任远之当即说:“此事就算不为姑娘和太子,为了我自己我也会拔掉乐平王的爪牙!他辱我妻当真可恨!姑娘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
若是萧翊还在京城,任远之定会顾忌三分,如今萧翊一听太子回京,就吓得一溜烟跑到外地去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即便任远之有这份壮志,但北笙还是有些不放心,继续说:“乐平王在京中还有一众追随者,也包括高阳侯府,任大人还是谨慎小心些。”
任远之神色一滞,盯着北笙,有片刻不敢信。
他能进司务厅全仰仗了高阳侯府,若他动了萧翊的人,也是间接和高阳侯府翻脸了。
北笙就是要他知道其中的牵连,尔后凭心做出选择,继续说:“小侯爷和乐平王是表兄弟,高阳侯乃乐平王之舅。乐平王的所作所为陛下和太子不是不知道,而是因着高阳侯不敢动他。”
任远之默默片刻后,微微闭了闭眼,问:“这么说来,谁敢动乐平王谁就是功臣?”
北笙点了点头,“也是架在火上烘烤的人。”
任远之摆摆手,随即道:“姑娘不必说了,我心中的有数。乐平王谋害太子,若我有能力帮未来储君,那也只能对不起小侯爷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或许他任远之飞黄腾达就应在此事上,怎可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