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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惩罚

赤脚在外冻过,心头又有怒火,浴桶里的温暖能让人心情变得好些。

北笙心头杂乱无章,躺进浴桶还真的平静了些许。

舒棠早站在楼上将驿馆门口发生的事看得一清二楚,刚才又在门口将里头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此时干着手下的活,一言未发。

待到拿着北笙换下来的脏衣要出去时,才回过身来道:“姑娘心头若有大人,就不该再同别的男子有牵扯。”

北笙躺在浴桶里,眉眼未睁,眉头却是冷冷的一挑,淡淡道:“我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外人来教训。”

她的人生复杂,连郎琢都不能懂,更何况只是一个相处两三天的舒棠?

即便所有人都认为她在脚踩两条船,都没有关系,只要她自己能分得清对谁是爱对谁是恩,就可以了。

舒棠自知自己没有提意见的资格,眉头一低,道:“姑娘勿要动气,是奴婢多言了!”

随即便悄然退了出去。

深秋的天,狂风怒号,雪花刮到脸上更刀子似的。

北地深秋的天气如同京中的隆冬。

郎琢站在驿馆庭院中浑浑噩噩,如同做了一场大梦。

这会被冷风冷雪打了面,他才陡然有些清醒。

北笙的话却一直在他心头萦绕,她心里装了那些事,他不想再去做无谓的追究,只求人在他身边就好。

她和赵疏都口头上定亲了也没成;对太子有救命之恩,口口声声要当太子妃,也被他略施小计就将人从宫里捞了出来;看似和萧勖有情,实则两人风流云散……

到底是他小心眼了,是他奸诈险恶、反复无常,寒了北笙的心。

北笙和他一样,看似坚强、跋扈,实则跟这雪粒一样,一碰就碎,一揉就化。

或许她也同他一样,经历过一些不为人知的苦。

他能理解几分北笙为什么要躲着自己了,他们实在是太像了。

两个心有残缺的人在一起,总会放大这种残缺,从另一个人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那是令人害怕的事。

郎琢心头苦笑,自己的伤疤未能愈合,家国仇恨尚未忘怀,又怎能更好的去照顾另一个同样心有创伤的人?

也许是这些年旁人的追捧和夸赞,让他内心膨胀,忘了自己的脆弱,养的傲岸不群。

他承认,折磨北笙,看她痛苦,成了他心头乐事。

会有一个声音在他心头说:瞧,这世上还有人比你还疯癫痛苦。

可何尝不是,他折磨北笙时也在搅动他心头的痛苦?

究竟是圣人能自渡,还是地狱阎君拉人入地狱?

郎琢唇角上扬,自嘲一笑。很显然,他是后者。

自己倒挂在悬崖上荡秋千,还向北笙展示:瞧,我多厉害,多能干,你快来学我……你为什么不能学学我?

青阳悄声过来,将厚氅披在了他的肩头,“大人再不怕冷,也小心着了风寒。”

思绪被青阳拉回,郎琢淡淡扫了他一眼。

青阳单膝跪在雪地里,垂首拱手:“大人,小的没有完成大人交代的任务,还请大人责罚。”

郎琢却是没有再看他,亭亭之姿如同一杆青竹,立于庭院之中。

他悠悠道:“起来吧,你没杀他是对的。”

青阳本已快要追上萧勖了,腰上的剑也已经出鞘。

前面的人也听到了后面追逐的马蹄声,在马上还回头望了青阳一样。

蓦的,青阳却勒缰停了下来,但凡一个有理智的人都会认为萧勖不该死。

大人就算一时气愤,过后一定会后悔。青阳跟在郎琢身边多年,知道他是个杀伐果断的人,却不是个滥杀无辜的人。

这一次,他便越俎代庖替大人做一回主,放过萧勖。

前面的人也觉察到了他追逐而来的杀意,一扬鞭,马儿跑的更快。

青阳等在原地,直到前头的人马看不见了,他才勒缰调转马头往回走。

然而事实果如青阳所料,如今日萧勖真的死了,那大人和徐二姑娘之间也就彻底完了。

郎琢在寒冷中站了半晌,想通了几分。

转过身来,将身上的厚氅取下来又丢给了青阳,“舒棠走了吧,我去看看北笙。”

青阳顿时愕然,下意识地道:“姑娘怕是这个时候不想见大人吧,何不等明早姑娘气消了再去?”

可心头装着事儿,今日若不能消化,郎琢又如何熬到天亮?

师父曾说,两个要好的人吵架,先道歉的那个先赢。

和他要好的人没几个,也从未如此吵过架,今日倒想试上一试,师父的话是不是对的。

他掸了掸身上的雪,撩起衣摆上了楼。

屋里还透着光,北笙还没睡。

他叩了两下门,声音放得很轻,“北笙,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

里头的人没有犹豫,声

音也懒懒的,还传来两声搅起水花的声音。

郎琢意识到了什么,迟疑了一下,还是推门而入,反手阖上,插上了闩。

北笙阖着眼,头靠在浴桶边沿假寐。

待听到脚步声走近,她才睁开了眼去瞧他。

领上发上还沾着雪花,被房中的暖意一烘,竟都渐渐开始消化,变成颗颗水珠渗进他的头发和衣衫里。

郎琢脸上还挂着一丝笑,寒凉的手在水里搅了搅,问:“泡很久了?水都凉了。”

之前还一副要杀人的面目,这回又和蔼无气了?

北笙心头那股怨气还没发泄完,这回看见他这副模样,胸中的怒意更加炽盛!

她抬臂勾住了郎琢的脖子,稍向下一拉,郎琢倒栽进浴桶里,一个扑腾,才从水里抬起头来。

头发全湿,衣裳也湿了一半,道道细流从头发里流出来,顺着脸颊在下巴上滴滴答答,尔后落到地上、衣裳上。

郎琢愣住了。

北笙报复人的手段就是这么直接,他却低估了她的恶。

北笙却觉得他的模样有些可笑,那个衣冠整肃的人在她的手中变成了落汤鸡,令她快意!

郎琢当真没有反应过来,原先胸中酝酿好的那些哄劝人开心的话全都忘了个干净。

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待他刚要张口说什么时,北笙像一条鱼一样从水里窜了出来,勾住了他的后颈。

便在一片混沌茫然之中被北笙侵犯了。

那种惩罚手段不光男人对女人,女人折磨男人的手段北笙也无师自通。

什么两个要好的人吵架,先道歉的那个先赢,分明是先惩罚的那个人才会赢!

师父真是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