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传来几个小孩子自由远去欢快的笑声。
被夕阳拉着长长的追逐落日的影子,斜斜地印在斑驳的墙上,融入巷道里的阴影里,又重新伏跃在老旧的墙体表面。
几个从小玩在一起的小孩子,朝夕相处,多年的陪伴,已经令他们养成了互相尊重和依偎的样子。
所以即使学业再忙,放学后只要叫一声,就能陪同出去玩耍,无论事大事小。
这是多年以来养成的默契。
只不过深不可见光的巷道里正在演绎着另一种人生。
这个被注视的小男孩。显然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他从事情开始就在不停地哭泣,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就要遭受这样的挫折。
为什么,自己只是个小学生,就一定要因为别人看不顺眼,就遭到欺负。
他也想回家告诉父母,但是他好疼,他都不知道,有没有命活着回家。
“呜呜……呜呜……”哼哼唧唧如同受了天大委屈的声音响起,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一时间,委屈、痛苦、不解、绝望、悲伤、灰暗、厌恶……等等,一齐涌上心头,他哭得隐隐都有点作呕,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可是,众人见状,却还是一点都不为所动,像是来自地狱般恶魔的声音,只叫人听了不寒而栗。
维欢紧紧扎根着地上似的一动不动,身体已经沉重到,需要一动不动才能消化和肢解这些痛苦的地步,不然,他害怕身体的免疫系统,会因为过度的情绪起伏,而把自己当成免疫的对象,不停地攻击。
最后他因为自己悲伤的情绪,而成功绞杀于这帮恶魔的手下。
一个大一点的孩子蹲下来拍了拍维欢的脸蛋:“算你走运,雇主只是说把你欺负一顿。不然断胳膊断腿能有更高的价钱。”
一个声音插过来打断说,红发鸡冠头格外醒目:“洪哥,和他废话那么多干什么?赶紧拿了钱,带兄弟们走了。”
其他几个人也过来帮腔,看也懒得看维欢正在哭泣的脸,只踢了一下他的腿说道:“今天给你上一课,就是因为看你这个小白脸不顺眼,所以才有的人招我们过来打你。”
“你说你一个男孩子,娘们唧唧的,总是那么礼貌干什么。啊?吸引,还是勾引女孩子的注意啊?”
“就是……才这么小就知道媚女了。皮肤白得不像话,上赶着当奴才呢?”
维欢听到这话,隐隐止住了哭泣,眼神慢慢坚定。
内心想法:是妈妈说过的要尊重女孩子,是他们不对!
“呦,表情够狠啊。”
“这是说到痛处了还想再挨一顿打。你这身板还够来一下的吗?”
其他人连忙劝架:“权哥,住手吧。往常我们搞出人命都没事,但这次的雇主只说了往死里打,只要留性命就行了。”
“我们犯不着断了生意。”
很难想象几个才十几岁的孩子能说出这样的话。才是刚成长的年纪,嘴里已经经历了腥风血雨。
“记住了啊。男孩子啊,维护别人才可耻。能够把别人干服,能把别人的胳膊腿卸下来,这才叫真厉害。”
身形远远离去,迎着夕阳拉长的影子,却像极了来自地狱的恶魔。
如果恶魔有实体,那么这就是。
“艹!”
一个黄毛小子无谓地爆了句脏话,“妈的,你还给他上什么课啊!”
“这不是伸张正义吗?”
“哈哈哈哈……”
“说真的那小子皮肤真白……脸真滑……就是打过之后,真的没胃口了……”
“怎么,你硬了?”
远去的几人互相打趣着,嘴里三句离不开荤话。
只是幸运的是,维欢不用听了。
不过,不代表维欢没有受到伤害。他再也不能维持在是非黑白的世界了。过早地见识到世界的黑暗面,他被迫明白了,什么叫做面目狰狞,面目可憎。什么叫是非分明,什么叫誓不两立。
他只觉得可悲。因为他再也无法同情这样十几岁不务正业的人。因为立场不同,他注定无法和他们陷在同一个阴暗面。
从前他可能对自己的相貌没有异议,但是今后他知道了,他不是懦弱,他应该为自己的善良匹配上力量,所以就应该接受自己的一切,不能再妄自菲薄,不然,就会有下一个,下下个,同样的自己遭受挫折。
对于没有烂到骨子里的人,他可以表示同情。但是,那种一接触就知道没救了的人,他不需要再耗费任何精力了。
毕竟他也还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
维欢眼神逐渐澄澈,经过这一遭,他的心智成熟了不少。只见他艰难地爬起上半身,从书包里翻出隐藏在夹层里的手机,再慢慢地躺回地上,给妈妈拨打电话。
他已经不哭了,只是声音还是有点因为打嗝受到影响。
“嘟……嘟……”
“喂,妈妈,我现在在维权路
三街口第142号。我被人打了,现在动不了,麻烦您来接我。”
做完这一切,维欢已经没有力气了,任由自己头一歪,陷入黑甜的梦境。
巨大的体力消耗,让他支撑不起日常的活动。只能关机暂停,休整和维护身体的机能。
只是,恶魔这两个字,不是只在巷道里才会出现的,静谧的校园里也同样会有。
黎音说不准自己是什么体质,可是就目前来看,她是真的想报警。
她一个25岁的大好青年,一没有搞恋爱,二没有搞关系,可是也不是这样来打开她不愿意说话,不愿意社交的性格的啊。
向来懦弱的黎音,她觉得自己可能是改不了这样的毛病了,受到了侵害,她不知道该怎么样保护自己。
只能被吓得哇哇大哭。
用无数个和她共事的人来说,她就是经历得太少,一旦环境变得复杂,第一个吃掉的就是她。
她只是幸存者偏差。这么多年就一直没长过。
可是,谁来告诉她,学生为什么会这么坏?
之前有男同事说要不要护着她回家,她很感激。
即使被传成男女朋友也没关系。
只是今天回家太急了,被学生逮到了机会。
她是真没想过,要站在一个地方听学生说话,还那么吓人。
“啊,他操得你爽不爽?”
“你是不是个婊子,是个人都能上?”
“呜呜……呜呜……”
黎音被逼到墙壁边,快要挨着墙了。
“那我也可以的,可以揉你的奶子,用你的*,我的也很大的。”
“哼……呜呜……”
黎音都不敢看这个学生的脸,她都害怕被吓到。
只能一个劲地哭。
而往常那个帮她的男同事总算是追上来了。他一把抓住男同学的手臂,放了黎音回去。
黎音跑走前表示:“郑老师,谢谢你。”
之后,郑老师就情况/给这名男学生上了一堂思想政治课,告诉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云云。
而这名男同学也是掩饰得很好,什么道歉,他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了。他这样都只是因为父母双亡,没有人教过他要怎么尊重人。
但是,天真嘛,就是觉得别人已经听进去了。
郑老师顿了一下,缓缓地说了句:“对不起,我不知道。”
但是,这名男同学,像是没有忍住地恶劣地笑出了声:“我说他们死了。”
“是你的父母。”
说完,就迅速地跑开了。徒留郑老师怔愣在原地很久。
可能教育就是这样自以为是吧。教师以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学生就会因为感情而感化。
但是他们忘了,感情是多难得的东西?有了好成绩,都不一定有好品德。这两个东西根本挂钩不起来。
学生听进去了,只是目的达到了,他们用目的制服老师了,本质上不会受到伤害。而拿感情惩治自己的老师,才会受到伤害。才是真正地受到了伤害。
因为他们不会放过自己。总天真地以为学生听进去了。其实,他们的心中只有目的罢了,根本不会难过。
回到宿舍的黎音,没有办法平复自己的心情。她好想报警,好想找个警察求救。
所以她潜意识里,就决定了,秦子律是那个帮助她,可以依靠的人。
所以她毫无负担地说出了自己今天的遭遇,脸上仍是哭唧唧的。
黎音拿起微信给秦子律发消息:[律律,我该怎么办啊]
[今天有学生说脏话,好吓人,我好想报警,我应该怎么办呀?]
[我不知道……呜呜,大哭.jpg]
才结束完任务的秦子律,收到微信传来的提示音。
可是才看完一条,下一条就接踵而至。让他实在是密/得没有办法回复,实在是插不上话。
所以,他只能尽力地安抚黎音的情绪:[怎么了?在哭吗?]
[你还能说出自己的遭遇吗?]
黎音虽哭,但是还能稳住,她回道:[我能。]
因此,才刚洗完澡的秦子律只能再次回复:[微信不太好说情况。我们打电话吧。]
[音频可以吗?]
[嗯。]黎音一点点被引导,找到主心骨的她,立刻就打来了电话。
而秦子律也趁着这个缝隙,穿好了衣服,任由才洗过的头发往下淌着水,滴落在他的黑色短袖下。
“喂,听得到吗?”秦子律尽量用平稳的语气,安抚着黎音的情绪,尽量不让她造成二次创伤。
“听得到……呜呜……”
“你怎么了,方便说吗?”秦子律像个担心小孩子的老父亲一样,关切的口吻,把黎音心里的防线一下子就破掉了
“呜呜……呜呜……”
“别哭。”
一句简短的语句,却让黎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