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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工作日志

教育有什么作用呢?从前的何勉可能是不知道的。

可是经历了很多具体而实际的事件后,这个概念,就有了具体而生动的形象。

和所有不爱学习的人一样,初中时期都是那种很喜欢欺负老师,只要老师管不到自己,就坚决不读书的类型。

为此,父母就没少头疼。

后来,好不容易托个关系把何勉托付进了一所重点中学,发现初中的基础根本跟不上高中的节奏,可是为了何勉以后的前途,还是硬着头皮咬着牙,让他念完了高中。

何勉自认为也算是个班级里不爱惹事的类型吧,所以,在高中,大家对他还是很客气的。

没有人欺负过他。

而且这里的环境也比社会上要单纯很多。

老师已经不太会说学习成绩的话了,因为阶层摆在那儿,有些人的前途早已经决定好。

所以,努力读书这回事,也只是对视读书为出路的人有用。

而恰巧他所在的班级就是这么回事。

也恰好是因为他类似于一个班级观测者的身份,因此,三年来,他都被班级里的人保护得很好。

虽然有时候也羡慕过他们读书的毅力。

不过,可能何勉身上最大的优点就是从不会为难自己吧。

他就算是嫉妒过别人的成绩,但是由于这样的嫉妒,成为不了黑色生命力的野心,于是也就放弃了。

他没有班级里那些人痛并快乐着的决心。就是一个来陪着上学的。

平时的发挥也就380分左右。能上400都算超常发挥了。

所以上课最大的乐趣就是听老师话家常,听他们讲一些人情事故,听他们谈一些社会交往的经验。

而这对于中学生来说也是稀缺的。因为大家对于职业的体验,都没有具体的概念,或者是可以描述的经历。

所以,一切的来源,都来自于老师们对生活,对于职业的体悟。而后,再让他们学习到,了解到。

有个老师跟他说过,当然,也肯定不止这一个老师。

他们说,越是考得差的,越是离家近,因为他们长大以后的愿望,就只有在家给父母尽孝了。

反而圆了父母的梦想。

甚至,有很多学习不太好的学生,再次见面的时候,说话都是在背诗和背知识点的。

一个语文老师就说过,她以前去见一个学生,后面发现当初教他的很多东西都会背了。

还说当时很遗憾都没有好好学习。

当然,这话引得大家哄堂大叫。

不过,也有好成绩的同学的发展。

班主任是这样说的,其实呢,有很多成绩不太好的同学,只是不会学习。所以呢,要离开了高中,等到了后面,大学,社会,才开始发力。

然后靠自己去熬,硬生地生熬过去,也不会再吃学历的短板,因为他可以一路熬上去。

只要是自己能吃得了苦。

不过大部分成绩好的,都不会再回学校里看望老师。

因为,混得好就见不到,混得不好就十分地有落差感,觉得自己没有出息,压根不敢见人。

他们教了十几年书,已经见得多了。反而是那些经常去骂,经常管着的学生,是他们记得最深刻,也是感情最好的那一类。

班主任还说,其实这一类学生,才是他们教完以后最有成就感的。

因为他们虽然成绩不好,学习不好,但是没有做错人,也没有道德败坏。

而社会上,正是需要这样的人。

就是在这样的谆谆教诲下,何勉那一年反而超常发挥,达到一个二本的分数线,学了一个警察的专业。

获得了一份体面的工作。

可能是奉献精神是社会责任感的集中体现吧,何勉的骨子里一直有着正义的因子在。

而在成年后,特别是在从事警察这个行业以后,这样颇具理想化的理念和信仰,便一直陪伴和激励着他。

而他也终于明白了,再穷不能穷教育这句话。

有时候遇到一些小偷小摸,甚至是刑事案件的时候,他都真的很想去问,这个老师没有教过你们吗?

你们都不知道什么是法律和刑法,什么行为是明令禁止的吗?

可是,但凡出现这样的念头,他就立马自己找出来原因了。

不是所有人,都有和你一样的生存条件。当他想要去批评别人的时候,记住,不是所有人都跟他一样有很好的教育环境。

他们甚至是个连打架斗殴,姓名地址和寻衅滋事原因都说不来的,缺少教育的边缘人。

怎么可能能明确自己的行为,究竟有没有违法?

有时候,他自己在办案的时候都挺无助的。

虽然不至于一问就问出个二等功,但听着一些过程,是真的既绝望又无力。

在一次审问到一个案件的时候,问一个男人,为什么要出轨,结果发现

这家伙真不是个人。

不仅家庭暴力,还婚内强奸,多次在外打工几年后才回来。

回来以后,就是继续执行自己的行为。甚至出去也不忘记去嫖娼,美其名曰,只有在外人身上才可以感受到没那么有压力。

虽然赌的事情暂时做不了,不过也有小偷小摸的习惯。而这次抓到他就是因为偷了个电瓶车,被车主发现了。

很生气是不是?

不过这哥们身上都是被生活压垮的,缺少精神世界上,和物质世界上支撑的气息。

一个好好的年轻小伙子,早已经被生活压得毫无良知和生气。

所以怎么唤醒?

所以,何勉一直在想,培养出来的警察,难道就是为了看,管理这样景象的吗?

我们的职业,难道就是为了促进这样的苦难发生的吗?

就是为了,管理这些现状而诞生吗?

他不知道,但是,教育仍然是多数人的救赎这是真的。

就像他终于明白了,职业,是他体现自己意志和观点的一种方式。

倘若不是他想要发出这样的观点,那么基于他思想得出来的结论,不会有任何适用的地方。

是他想要看到,而非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

只是人免不了会产生,自己改变不了任何的桎梏。

教育有什么用呢?

举一个绝望的例子。具体的背景何勉已经记不清了。

据说是一个偏远地区一名退休下来的老教师发现的场景。

他发现村中有很多读不起书的孩子。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不会自己去很远的地方,甚至生病了也不知道药名,也不懂得照顾自己。而这个村子里的小孩子,甚至大的都已经达到13岁了。

接受过教育的老先生深知教育的重要性,于是在村口的一个角落,开办起了教孩子们识字和知识的地方。

后来大家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学会了看药名,学会了照顾自己,也知道了知识以往更远的地方。

笑容和满足也逐渐出现在了孩子们的脸上。

可是他们大多都读不起了,每日只能简单地教他们拼写几个单词,就只能匆匆地回家。

不过老先生相信,日后这些知识也必有用途。

因为有些事,必须要有一些人来做。

此时此刻,何勉是真的非常赞同,小事,小行为要从小培养起的这个观念。

因为尽管孩子的身体成长得快,但是心理成熟程度,是赶不上身体的,这都是需要教育的。

如此,才可以培养出一个灵魂强大又热心肠的人。

此后经年,何勉便一直在与这样的行为打交道。包括但不仅限于:青少年犯罪、赌博、聚众闹事、强奸、卖淫、走私、信息犯罪、寻衅滋事、欺负孤寡老人、小偷小摸、制作毒品、公然跟随卖国游行、把歧视文化当成宝贝传播……等等。

总之,很多很多。

而像他这样的,顶多只能算是运气好,是社会红利的得利者,是众多幸运儿中的一个。他很感激正是因为有了良好的教育资源和环境,才能让他在众多诱惑中,因为见识过了三观正,或者是真的强大的人的活法,才能那么轻松地做自己,做自己想做的事,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事,知道并且尊重别人想干的事。

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这世上,是有很多人,是不能像他一样幸运的。

此刻,他不得不承认,教育具有长期的滞后性和深远性。教育的风,得刮过一座又一座的山,才能吹到人的跟前,让人见识到它的力量。

可是,勇气就是明知道行动之前会失败,但仍要去行动。

而当我们踟蹰不前时,就应该回到月光下,回到我们开始这一步信念和梦想的瞬间,这样我们就会再次充满力量。

何勉很幸运,他依然在坚持。他的日志不会停止,因为他的灵魂每一天都会变得更为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