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律的意识陷入了重度昏迷，潜意识，逐渐把他内心深处的恐惧给挖出来了。

因为没有了的外界的干扰。

此时此刻，它显得尤为的清晰。

仿佛是要代替主人格意识，宣告他多年以来维持形象的错误。

彻底取代他现有的地位。

秦子律很想反驳，说自己不是这样认为的。

可是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小，潜意识里一直放他最害怕的那一面，一遍遍地反复重播。

让他的意识，逐渐跟着这些画面沉睡。

仿佛来到了一个，他也不认识的世界。

……

三岁，秦子律突然来到了一个充满杀戮的地方。

连他也不知道，之前那么轻松活泼的时光，究竟是不是他的错觉。

之前养育他的人，为什么现在要给他看这样的画面。

可是秦子律在见识过这样的画面之后，就生了一场大病，随后就昏迷了。

醒来后，就只剩下了一群和他一样麻木的，只知道执行任务的小伙伴们。

有男有女。

大家还那么小，面对死亡恐惧却不允许再害怕了。

甚至于见不得杀戮和死亡还有鲜血的一些小伙伴哭了，也要被养育者打骂和刑罚。

整个3-6岁在这样变态和忽视的气氛中度过。

叫他们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没光。

别人眼里的光，算不算光。

知道他们去过很多地方，却只是为了见证别人生病、夺取、抢掠、杀害、死亡、染血……的。

他们对一切保持麻木，也只看得到自己生病与否。

每天都在生病、痊愈，痊愈、生病中度过。

运气好的时候，几场药就熬过来了。

运气不好的时候，会有人当场死掉。

然后养育者就拿着这个死掉的人身上的病菌再次注射给他们。

仿佛这个伙伴是病毒和病菌的提纯体，就是为了检验最强病毒的。

所以无一例外，他们的身体越来越弱，而各方面的感知却越来越敏锐。

就好像要把他们培养成高度敏感的机器。

以便更快地识别危险。自己回来。

可怜才小小的年纪，就已经明白，作为人的权利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要活下去，得靠自身获取的社会资源和生存资源才行。

如此，才能在生病，还有重大事故发生的时候，获取组织的一点点照顾。

否则，下场就是自生自灭了。

本来在这个年纪，寻常人也还是可以撒娇的年纪，还可以窝在爸爸妈妈的怀里舒舒服服地睡觉。

可是，他们好像没有父母，天生长在组织里。

3岁以前编织了一场美丽的梦境。

可是，这个梦境，在三岁以后统统打破。

养育者在这一刻告诉他们，世界是很危险的。

人是很恶毒的。

就像他们一样。

没有爱，也没有其他。什么都得不到，什么也都没有。

……

对应于0-3岁养成的对爱和需求的无止境的欲望不同。

组织正培养他们对于更高级欲望的需求。

通过对知识、对权利、对生存资源和能力提升的无止境要求，来代替低级欲望，以激发他们身体里更强大的潜能。

只能说，要不是每次他们觉得撑不下去了，还有一点药物和照顾安慰他们，是真的觉得，这样的生活没有一点希望。

也是不知道为什么要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

高度地秩序、共存、无止境地进步。可是……却容不下一丁点的错误，容错率太小，当然他们自己也是病毒还有残次品。

然而，事情的转机发生在一次任务失败上。

那是才过去最残酷的集体自杀事件。

每个区的环境里，只留下了那个最迟钝，对药物敏感最慢的人的身影。

去承受大家因为过量药物反应而尸横遍野，互相残杀的景象。

秦子律很想愤怒，可是眼睛都已经变红了，却还是承受不住这样的重大打击，还有忽上忽下的情绪起伏，期待又巨大地失落，瞬间从天堂跌到地狱。

他又一次昏迷，发了一场高烧。

然后意识就回到了在水牢的那段日子。

他们被鞭笞着，衣服和血肉粘连在一起。然后从小腿开始浸泡在水里。

实在是没有力气了，整个下半身跪在水中，手上被枷锁吊着，像是逃不出《洞穴者》的困境囚徒。

哪怕天窗上还在透着一丝光亮。

也还是无法唤醒他们的意识。

只是一次海上行动失败了而已。又不是真的暴露了什么。

结果组织发怒了，花了那么大力气，那么大的价钱培养出来的杀手，还能和军方的人遇

见。

在公海这种地方，那种势力，本来就不应该存在的。

然后他们就遭到了报复，现正处于水牢里。

好几天不给他们用药，只是单纯地注射一些营养液，以保证他们不死掉。

可是肚子里没有饱腹感，只有身体上能够感受到的冰冷和刺骨。

一到了晚上，水在疯狂地吸食他们身上的内能。

这些小家伙只能表示，睡吧，睡吧，睡着了就没事了。

逼迫自己睡着，才能勉强度日。

直到挺到放行的那一天。

而教官，对，养育者的名字。

他们说，任何时候都不能侥幸。

不然就会像这次一样，生命，能不能活下来，也是侥幸。

众人只能纷纷点头。

然而，现在秦子律可以想了。

他们任务失败，他失败，是不是因为这些事情是不好的？所以不能败露，也不能显现于人前？

他是不是没有收敛，才让人察觉到了自己的意图？

那么以后，他会好好地行动，隐藏自己的气息的。

不再把自己看成和别人不同的人。他就是个普通人，很普通的那种。

那样就没有人可以发现他的身份了。

意识陷入更深的梦境……

3岁第一个月，放毒，第一次体会到死亡，是可以悄无声息的，失去同理心。

第二个月，抗拒，不愿意做任务，被惩罚，学会了要观察，失去了戒备心，只知道完成任务。

第三个月，见识到同龄人，开心。然而刺激出了共性，又被强制分开。学会了特殊……

……

四岁，第一次圆满完成任务，本该是开心的。

但是见过别人活得生活的样子，突然间觉得自己的生活索然无趣。

五岁，学会了编程，那些稀奇古怪的文字让人能够查到暗网的信息。

然而总有些黑客要把一部分内容抹除。所以找起来实际信息没那么简单。

六岁，成长的分水岭。待在一个叛徒身边一年。可是却还是忘不了他临死前那个救赎的眼神。

是他错了吗？

……

迷迷糊糊之中，有一个人影向他走来。

这个人是谁呢……是谁……

然而秦子律很想分辨。

可是在和意识的较量中，他还是落了下风。

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