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尾瞬间猩红,可怜兮兮般望着她。
半晌,口中吐出一句话来,“我哪有恃宠而骄,那还不是师父宠出来的。”
她说的很慢,语气里满是委屈。
咬字清晰,尾音却因为自身的委屈,拖的老长,生怕言尘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
言尘抿唇不语,眼底露出的那一抹笑意,还是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过来。”
叶如初听话地走到她手下下面,那模样像极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狗,浑身透露着顺从。
言尘自是知道叶如初的死穴在哪里,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坏笑着打趣道:“小家伙这是委屈了?那为师换个人宠,也不是不行?”
“这样,你就不是恃宠而骄了!”
“不要不要,那我还是继续恃宠而骄吧……”
叶如初连声拒绝,言辞恳切,纵使她听出了师父话语里的玩笑意味,但她固执地不愿意放过每一个细小的话语。
仿佛只要她放弃了,哪怕是一个玩笑,下一秒也会当真。
她不想追悔莫及,她想要恩师常伴左右。
她蹲下身子,保持与言尘矮半个身子的距离,哑着嗓音,委屈巴巴地说着。
“师父~”
“我们能不说这话吗?”
“您不是说过,我是您唯一的徒弟吗?您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您就那么想换掉我吗?对我就那么不满吗?”
闻言,言尘垂眸凝视着她,唇角笑意分明,眼睛里在短短的时间里,居然绘画出满天星辰。
那星辰的绘画者,便是她眼前的少女。
叶如初看见这样的一幕,并不是第一时间赞赏,而是下意识选择逃避。
她从未被人这般在乎过,这样的漫天星辰以她为主,因她而变,不由得令她不愿意相信,心里无端升起几分逃避的心思。
她觉得那样的星辰,自己配不上,更别说去绘画它,总感觉自己玷污了那片独特的星辰。
言尘观察叶如初的神情,笑着说道:“逆徒,如此你可满意?”
“你是为师眼底的漫天星辰,这样的答案,你满意吗?”
“玩笑之语不必当真,要是想换掉你,那你如今安然无恙地在为师身旁,又是几个意思?”
“我向来偏执,选择的人,便不会轻易放手,你若是自己想离开,我会放你走,反之,那你可以试一试离开的代价。”
她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自己的位置,离言尘远了几分,她自知肮脏,不敢触碰如同璀璨星光的师父。
如今看见师父眼底的星芒,内心深处的自卑感开始浮现。
身随心动,她开始远离那道光,不愿沾染了那道纯净之色。
注意到叶如初的疏离,言尘那平静如水的心,慢慢涌上几分波澜。
修长的手指微微弯曲,毫无节制地敲击着床面,发出咚咚的声响,那响声在原本安静下来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突兀。
这样的声音,既是言尘在提醒自己冷静,亦是她在给叶如初的机会。
她带叶如初回来的时候就说过,她从来不会轻易抛弃任何人,收徒时更说过,她是自己唯一的弟子。
一直以来,她也践行着自己的承诺。
可就是这样,叶如初心里的那片空白,居然还在,始终没有填补分毫。
哪怕她如今已然开始成长,可言尘还是能敏锐地感知到,这样的伪装之下,还藏着什么样的叶如初。
叶如初耷拉着耳朵,双眸空洞无神。
言尘的一番话,触及了她最脆弱的心门,此时此刻的她,浑身透露着一股破碎的憔悴感。
似碎未碎的那种漂泊之感,就这样毫无声息地出现在原本活泼开朗的叶如初身上。
言尘就这样注视着她,神情从一开始的怪罪,渐渐变为了心疼。
其实,叶如初和自己一样,在需要关心的时候,得不到依靠。
她的恩师在她最重要的时候,离开人世。
而叶如初生来就是黑暗,无人给她光明。
这样一想,其实叶如初是幸运的。
看着深陷泥潭的叶如初,言尘不忍她继续纠结,幽幽开口:“你离那么远,是后悔拜我为师了?”
叶如初呆呆地站在那里,嘴唇紧抿,双肩微微发抖,听到声音,抬头看了眼言尘,又重新低下了头。
嘴巴张了半天,还是一句话说不出来。
她明明心里是想回答的,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无声的叹息。
言尘拧了拧眉,神情冷淡了几分,开口的一瞬间,叶如初只觉待在了寒冬腊月,周围的气温因为言尘的冷意骤降。
“你觉得自己生来低贱,配不上璀璨的满天的星辰?”
“出生决定你的一切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人生来没有平等,生来就是三六九等,你决定不了你的家庭,只要自己强大,才能决定自己的人生
轨迹。”
“你究竟是不信任我,还是不信任你自己?”
“叶如初,山高水远,来日方长,从前的你早已被时间冲刷,现在的你,可以去主宰来日的自己。”
叶如初的呼吸一滞,原本嘈乱不堪的思绪,被言尘的话语冲刷,一遍又一遍地洗涤,终于是有了全新的思路。
是啊!往事不堪回首,来日可期。
何况她早已获得新生,又何必在乎曾经的点点滴滴,她的生命,成长,都不曾属于过曾经的那群人,她又何必为了当初得不到的事情忧心。
她的自卑是来自骨子里的,想要改变很难,每一次沦陷,师父总是选择这样骂醒她。
时间久了,师父该会厌烦的吧……
如此想着,她快步来到师父面前,观察着师父的神色。
“师父……”
“跪着!”
“守着,哪也不准去,累了就起来歇会,歇完继续跪。”
言尘说完,独自生闷气睡觉,看都没看叶如初一眼。
叶如初深知师父的脾气,倒也不问为何这般做,听着师父的话,慢慢跪着床边,替师父守着。
她看着就算生气,也不愿意为难自己的师父,心里很是不舒服。
是她让师父变得如此,她该有些表示的。
“师父,该是我说一声对不起,我天生坏骨,有幸遇见您,这一生,当敬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