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蛟蜿蜒,他的身躯如今强横至一种可怕境地。
通体如血玉所铸,狰狞、古老、神圣、妖异。几种截然不同的词句能同时用来修饰如今的赤色蛟龙。
漆黑劫云散开,淡金色的光辉倾洒而下。
这是天地给予的九死一生。
盛放着曦光的剑垂直落在赤蛟面前。
伴随庞然生机,这已是铸器的最后一步。
剑之名“曦”。
紧跟着,赤色蛟龙的鳞片如晚秋的红枫林散开。
披着玄衣的少年盘坐在半空,双手前摊,将曦剑捧在中央。盛放的曦光在退却,流转的古老文字逐渐回归剑身。
李熄安望着高天垂落的无尽生机,伸手,青铜大鼎悬在他头顶。
大鵹虚影显化在鼎上。
“这些生机对你有用。”
大鵹的生命流逝太严重,他需要篆刻真灵,如今以他的修为,载天鼎提供的生机虽然已经称得上庞大,但对于大鵹这种神话生物来说远远不够。
无上器的劫气生机应该足以。
本来这种生机是为了中和无上器渡过劫难后死气,来反哺生机。可李熄安不需要,他自身的生命力足够可怕,曦剑就更加不需要了,死气无法影响它,被极致的锋利斩落。
朱眼墨发的女子有些迟疑。
“不必过意不去。”李熄安说。
“我说过,这些对我而言并非难事。”
大鵹沉默片刻,向李熄安郑重一拜。哪怕生命垂危,身形虚幻依旧难掩其天人美貌,眉眼是难藏的温良。
赤蛟引来无上劫光与沐浴劫光而行的种种她看在眼中,也许这些对这头非凡生灵来说的确不算什么,但对方用这些救下她的性命,哪怕是以活灵的形式依托那方青铜大鼎而存,她也依然心甘情愿。
“如此,多谢阁下!”
李熄安吟诵木行,载天鼎上活灵奔走,玄青色篆文流转,为大鵹牵引来庞然纯净的生机。
待生死劫气皆尽,他提起曦剑,安放大鼎,开始重新在鼎身上篆刻神话真灵。
以剑为笔,那人形生灵肆意挥洒,笔走龙蛇。
而一头展翅的古老神鸟在鼎身上活灵活现,似乎下一刻便会突破鼎身只有翱翔于天际。
“呼——”李熄安长舒一口气。
载天鼎震动,那簇青色火焰熔铸于神鸟图腾的位置,如有生机。
同时鼎身上的其他活灵离神鸟图腾边上靠了靠,它们在远离神话生灵,这种生命哪怕成为活灵,象征的权柄依旧存在,可怕无变。
严格意义上来说,三青鸟也应是周天十类的“羽”之一类。
运笔,提锋,点墨。李熄安收剑,却突兀发现自己现世并无剑鞘。无声笑了笑,曦光散开,将剑温养在他的神识中。
大鵹的虚影也消失在载天鼎上,她历经千万年,如今合该真正安眠一段时间。
至于什么时候会苏醒,李熄安不知道,大鵹估计自己也不清楚。这种事情是无法控制的,不然大鵹面对分开了千万年的小妹,怎么说都该唠嗑一两句,不会如此直接陷入沉眠。
脚步声在李熄安身后响起,李熄安不用回头便知道是青鸟蹑手蹑脚地过来想知道点事。
先前她看赤蛟篆刻真灵不容打扰,一箩筐问题憋在心里很长时间。
估计是憋坏了。
他回头,招手,眼瞳微眯,似笑非笑。
“坐。”
…………
“原来如此。”青鸟点头后陷入长久沉默。
这件事情冲击到了她的恒常不变的观念。
虚节正元,阖眼观澜,勾陈阻地这几位祖竟然堕落,与污秽为伍。甚至她们一直信赖的神官要将她们置于死地。她的长姐险些被彻底杀害,而她与另一个姐姐几乎成为他人拥有物,光是想想就令她恶寒。
赤蛟回到九州能做到这种事情。
她很想问,你在现世不过阳神境修为,为何以瑶池一梦行走过去九州,展露足以埋葬祖的伟力。
她还想问,分明瑶池一梦分明不具备改变现实的力量,为何你能行走历史中,杀伐昆仑,救下她们。
她太多想问的了,可最终都没有开口。
只与她的长姐一样,郑重道谢。
想来她现在除了道谢没有什么能够帮到赤蛟的了。
“那我为何会出现在黄河流域的狭缝空间中?”青鸟突然想起什么。
“这点我不知。”李熄安摇头。
“我很确信我將你與你的另一位姐姐一起重新放置在瑶池深处。”
“也许后世又出现了什么变故……”
“这是必然。”李熄安说,“我已经清理干净昆仑的污秽,埋葬所有沾染污秽的生灵,可现世我们遭遇了九首开明,遭遇了被污秽包裹的昆仑玉。”
青鸟眼眸低垂,李熄安能感受到她此刻的失落。
“没关系,我都没事,
我的长姐也没事,另一位姐姐没道理会出事。”青鸟抬头,对李熄安展颜一笑,丹凤眼眯起,小苹果肌上扬。
白皙的面容映衬昆仑神宫的霞光,美得不可方物。
“你愣什么?”
“很美。”李熄安赞扬。
“喔?看不出来你还有点欣赏力,这一路走来你可从来没多看过我一眼,我還以为你的眼里只有母蛟龙。要知道我在九州可是追求者如云,可以从昆仑的这头排到那头呢。”青鸟调笑,站起身往神宫云层下显化的昆仑山脉投影指指点点。
李熄安也笑,清淡的像湖水,潋滟照人的同时深不可测,湖水虽清澈,可太深了,深到更深便只有未知的暗。
让本来调笑的青鸟反而变得不好意思。
“所以现世最大的敌人是曾经的九州开辟小世界而存在的祖们?”她轻声问,话题一下子又沉重起来。
“是。”李熄安点头。
“既然曾经还处于九州時便有祖层次生命堕落,如今小世界里的祖们是何状态,我不敢打包票,但你那日也见到曾经的一批古修士了,你认为他们降临现世,是为了引领现世生灵的吗?全为了自己罢了。”
李熄安回答,不知不觉想起了那匹黑马。
“都是吃人。”
“留给现世生灵成长的时间不会很充裕,九州的古修士们一定会重新回到这片土地,掠夺他们认为本该属于他们的一切。”
“他们……”
青鸟沉默了。
在她的印象中祖们是开辟一方道统之祖,他们骄傲而强大,有的渴望强敌,有的偏居一隅,有的传道授业解惑。
但如今她要面对曾经九州的祖皆为敌人的准备,甚至至尊开辟小世界留下的祖都是真一境中的无可撼动者,比之阖眼观澜、勾陈阻地还要可怕。
有些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