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宋曦桐小心放在床上,李君言俯首探下。
炽热鼻息在脸上翻涌。
眼看就要接触到那抹朱唇,这才察觉到宋曦桐脸色竟是不知何时,微微发白。
眼睛一闭,晕睡过去。
李君言一愣,连忙掀开她的衣袖,探查脉象,察觉体征无碍,只是太过劳累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宋曦桐这些日子确实太累了。
李万金身死,家财散尽,他又被人坑骗下了大狱,眼看着就快被处死。
眼看再无可以依靠之人。
这丫头一面要想着如何救自己,一面又要帮他留住仅剩的老宅。
早已经心力交瘁不堪,气血虚弱。
“安心睡吧。”
李君言轻声说道,在那张小脸上轻轻一揉。
心中竟是对原身有些不明所以的微微羡慕。
而后给宋曦桐盖上被子,悄然离开她的卧房,来到厨房之中。
此时厨房之内也再没剩下什么,四处干净。
宋曦桐想要养好身子不难,只要补足气血便是,但难也难在这点上。
他们如今一穷二白。
不过李君言也早有了办法。
李家本就是卖酒起家的,如今酒方已经落入王美凤的手中,李君言想要从中杀出,并不简单。
但正的不行,走
偏门却未尝不可。
药酒!
早在与赌坊立下赌约之时,他就已经想到了这条路。
短时间内想要酿出一款绝世美酒挽回局面是不可能的,但以他的能耐,做出一种能够温养人体的药酒,却并不复杂。
所用到的材料也并不昂贵,甚至于基酒也只需要随便到街上买一点便宜的就行!
有了计划,李君言回顾大厅之中。
只见此时老宅早已空荡一片。
他与程擒虎来得晚,到底是没有保住李万金留下的家具。
虽然药酒材料简单,但如今的李君言手中却已是身无分文,就连购买原料都成了奢侈。
不过总算是天无绝人之路。
李君言一手医术,在这时代也算是不弱于人,应当也能赚到几分银子使使。
若是实在到了绝境,便向宫中开口,毕竟那药酒就算是给公孙皇后服用,效果也颇为显著,皇帝应当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环顾空荡四周,仿佛是对自己轻声叹息般说道。
“放心,我一定会将你们都带回来……”
……
另一头。
程擒虎回来之后,也与李玄武说了当时之事。
正巧今日也有人在菜场看到了李君言低价售卖家具之事。
李玄武找来公
孙有疑二人,与他们尽数诉说。
“不知二位有什么想法?”
李玄武皱着眉头。
按理来说,李君言是他的长子。
他纵横沙场之时,公孙皇后便跟随左右,李君言也是在此时出生,生来便带着无数人的宠爱,若是没有出事,定然是太子的第一人选。
后来又遗落世间,不管是李玄武二人,还是程擒虎他们,都因为自己没有护好李君言,对其愧疚颇多。
怎样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只要李君言一开口,回到宫中,重掌一人之下的地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昨日程擒虎话里话外暗示的,也就是这个意思。
但李君言的骨头,似乎比他们想的,要硬的多。
哪怕是到了弹尽粮绝之地,也没有开口与程擒虎要过一次请求。
这也让李玄武有些头疼。
“去查查,那个威胁朕的长子之人是什么底细,处理了!”
“陛下,不可如此!”
公孙有疑赶忙阻止道:“这对殿下来说也是一次历练,若是陛下此时出手,只怕会让他心有嫌隙。”
李玄武无奈叹了口气。
他又何尝不晓得这个道理。
二十年来一直对自己不管不问的父亲,此时突然找来,要对自
己好。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觉得对方意有所图。
更别说这个父亲,还是当朝皇帝。
虽然对于这个孩子也颇有偏爱,但公孙有疑本是朝中第一人,自当明白肩上的担子,率先开口,说出那个一直困住所有人的问题。
“陛下,现如今最大的问题,并不是殿下愿不愿意回宫,而是他回宫之后,会怎么样。”
他颇有深意地看向李玄武。
发现后者此时也是愁眉紧锁。
李君言的事情,他并未告诉公孙皇后,毕竟病重之人,最为忌讳的,便是心绪的大起大落。
而在兴奋一夜之后,李玄武也想明白了一件事。
如今太子之位,早已经给了他的次子李都黎。
这孩子天资聪
颖,又是公孙皇后嫡子,十三岁那年便已经得封太子。
一旦李玄武退位,这皇帝,板上钉钉就是由李都黎来坐。
可如今李君言的出现便是成了一个最大的变故。
长幼尊卑,李君言虽然长在民间,但实打实是他的嫡长子。
一旦李君言回来,太子之位必然是他的。
如此一来,李都黎又怎会甘心?
作为父亲,李玄武晓得老二的心思,这孩子聪明是聪明,但实在自傲,向来所
有事都要争一争。
一旦让他知道自己还有个能够威胁自己地位的亲哥哥存在,对于李都黎来说,最为理所应当的,便是想办法让那个人彻底消失。
这也是所有人都不希望如今李君言身份曝光的缘由。
而这些天来,李玄武也看到了李君言的脾气。
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
以他那倔脾气,两人若是见了面,少不得一番争端。
骨肉相残!
李玄武自己便是策划过南山门兵变之人。
当战诛杀自己兄长与弟弟的心绪,无人比他更为清楚。
却没承想,当初罪孽,如今也要轮回到自己的孩儿身上,心中有些悲凉。
杜不明叹了口气:“若是大殿下真的回了宫,二殿下那边如何处理?陛下,你可想清楚了?”
“公孙大人,你又想清楚了吗?”
“而且我们这些人且不说,其余的大臣,说不得早与哪几位殿下走的颇近,他们又能坐视大殿下回来吗?”
二人皆沉默。
无论李都黎还是李君言,都是他公孙有疑的外甥,也都是李玄武的儿子。
手心手背都是肉,打哪都疼。
“罢了。”
思前想后良久,李玄武终究只是叹息道。
“那便再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