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大人跟着公主一同前往沈府,他只敢带两三个衙役前往,还有些百姓跟着看热闹。
一行人穿过闹市,来到了一座高大的府邸前。
潘大人咽了口唾沫,紧张地看了看四周,然后向衙役们使了个眼色。
还没等上前沈府的门就被打开,沈夫人不顾众人的阻拦,强拽着洛氏把她给扔了出去。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潘大人和衙役们都没来得及反应。
只听“砰”的一声,门板砸在洛氏身上。
瞬间,街头一片寂静。
“本郡主乃一品诰命,你的一双儿女藐视王法险些害得我女儿丧命,如今不过是将二人赶出京城,你便寻到后院将我还在病床上躺着的女儿打个半死,沈府没有你的容身之处!”
沈夫人站在门口,脸色铁青,她的胸口起伏不定,显然是因为情绪激动一时间难以稳定,她扫视了一圈围观的人群。
这离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仅隔一条街,或许是战场上冷血太多,沈将军格外喜爱热闹,沈府正好落在了必经之处,每日沈府前总是车水马龙,人满为患。
路过的百姓在底下窃窃私语
“这是洛氏?沈鸿大人那个二夫人?”
“什么啊,充其量就是个妾室,哪能跟那位沈夫人比?”
“京城中谁不知道,沈鸿大人宠妾灭妻,听说年轻那会也是万胜堂对面青楼的常客,我之前下江南那会儿,都能听到他那些风流事。”
众人纷纷停下来看热闹,洛氏看见潘大人瞬间眼泪横流。
“你,你这个歹毒的妇人!叫你女儿勾搭江督主,可怜我那一双儿女现在还关在水牢里!江督主这个奸党佞臣的手段你也不是没听说过,那些屈打成招的下烂招数,怎可当真?”
“还敢狡辩!”
“我没有!江督主是何人?为何要帮你女儿?这些你都没有想过吗?若不是沈知意使了些什么的手段,又怎么会?”
洛氏知道自己正处下风,那就顺便将她们一同拉入泥潭里。
你不是最疼爱她了吗?那我偏要让他们身败名裂!
她的话如同一颗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围观的人群开始骚动,议论纷纷。
“那洛夫人觉得本督该如何啊?”
洛氏抬起头,只见江源白一身锦衣卫的服饰,双手背负在后,面无表情地站在人群中。他的声音虽然平淡,却让洛氏感到一种莫名的威严。
她心头一紧,吓得脸色苍白。
原本驻足的人群看见江督主也不敢再多停留,纷纷收拾起自己的东西逃离这里。
潘大人他心里暗叫不好,这一家子闹得人尽皆知,如今就算把他们三人赶出京城,也不太容易把这件事情压下去。
更何况这件事还牵扯到了公主和江督主。
一群人跟着他从沈府跨进了公堂的大门,都是比自己大的主子,现在来找他寻一个公道。
沈老将军和少将军并没有跟着一起来,他们是朝堂重臣,与江都督走得太近,难免惹人猜忌。
靖帝疑心重,摄政王那边不一定能待见沈家,沈家如今是被推上风口浪尖。
他们万不能冒险。
沈夫人是当年名震四方的靖安郡主项锦竹,虽然比不上自己的妹妹项锦书才学出众,那火爆脾气也是京中一绝。
谁不知道项锦竹是个护犊子的,谁若是敢动项府的人,哪怕是个婢女小厮,项氏也绝不容忍。
有她在,沈知意这件事便不会吃亏。
潘大人虽然官品不大,但在这京城里也有些威风,可如今他却被江督主看得心里发慌。
他还没想好如何办案,就看见远处跑来几名锦衣卫。
为首一人,正是江源白的贴身侍卫,也是收为义子的衔青。
衔青冲到江源白身边,在他耳畔低声说了几句。
江源白微微皱眉,目光扫过沈夫人、公主谢渊和洛氏,最后看向潘大人。
“还请潘大人公正办案,本督最喜爱依照王法办事。”
江源白此话一出,公堂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潘大人咽了口唾沫,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
他心里虽然有些慌,但仍然挺直了腰板,坚定地说道:“是,下官一定秉公处理此事。”
“将人压上来吧。”
沈润雪和沈轩被锦衣卫拖着上来,江逾白的手下很有分寸,大多数都是内伤,一时间看不出来。
洛氏冲过去将沈轩紧紧抱在怀里,触碰的那一瞬她瞪大了双眼,颤抖的摸着她的右臂。
“没了?轩儿,你手臂呢?”
沈轩嘴角还泣着血,双眼空洞无神,连张嘴都使不上劲。
“差点忘了,洛夫人,你家公子的舌头在我这儿。”
衔青从兜里甩出一个舌头扔到洛氏面前。
润雪看到掉落的舌头,吓得她捂住嘴巴,拖着裙摆往后退,本来就乱糟的头发直接缠在一起了。
她亲眼看见衔青拿出一把小刀,慢慢把舌头割下来,不图快,只是为了折磨他。
“你试试吧,说不定还能接上。这一路走来,沈轩公子言语是在粗俗,在下是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听不得这些,索性就让沈公子闭嘴了。”
好一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这话更加刺激了洛氏,分明是阴险毒辣的小人。
“你不过是个下人,胆敢如此放肆?!”
“衔青是我义子,辱他同辱我,洛夫人还真是胆大包天,连本都督也不放在眼里。”
洛氏说着就要为沈轩讨回公道,潘大人看到这一幕不自觉得咽了咽口水。
不仅是教训洛氏,江督主更是明着给沈知意撑腰,同时也是警告他潘远山,莫要不自量力和他作对。
闹到公堂上,无非是想让天下人看清楚洛氏和她那一对儿女是怎样一副歹毒心肠!
“肃静!”
眼下的局面,也用不着他再申,衔青身旁的锦衣卫更是直接将“认罪书”递到潘远山面前。
“潘大人,既然证据确凿,那便定罪吧,谋害官臣女眷,当朝公主按东陵律法,当斩。”
江逾白微侧脸颊,有些得意得瞧着面前这小子。
这段时间不见,没想到这小崽子,越发像他了,简直就是他亲儿子。
“潘大人,这位证据也全了,本郡主多少也有些乏了,家中还有女儿等着我照顾,告辞!”
说罢,沈夫人面色稍微缓和转身离去。
临走时故意当着洛氏的面将脚踩在沈轩还没愈合的伤口上,疼得他咿呀直喊,却说不出半句浑话。
沈夫人知道沈轩是个什么德行,和他亲爹一样是个逛青楼满脑子都是床笫之事的下贱玩意儿。
刚才听衔青那样一说,脑海里立刻想到了他会说出什么混账话,割了舌头也好,显得清静。
洛氏完全没了刚才嚣张跋扈的气势,跪在沈夫人脚边抓住她的裙摆苦苦哀求她放过自己的骨肉。
或许是洛氏来京城有些晚,当年洛锦竹还是太傅府里的大小姐,自幼跟着她的婢女寻月,不过是万府大公子万章随手送给她的一个礼物。
寻月乖巧伶俐,不过十二岁就能理清府中大小事物,也就一直跟在了项锦竹身边。
当年陈府大公子举办婚宴,万章撞见寻月容貌姣好,便要将寻月要回来,做自己的通房丫鬟。
在项锦竹面前说了一堆古言秽语,寻月怕极了,怕小姐把自己送给他。
哪知项锦竹听了这些话非但没有像寻常未经人事的姑娘一样羞得涨红脸颊。
也没有恼怒将寻月给推出去。
在婚宴上大打出手将万章揍得鼻青脸肿,连着两个月下不来床。
若不是旁边有人拦着,万章早就被不知道轻重的项锦竹给打死了。
直到现在,万家也不待见项锦竹。若不是项府因为没有男丁逐渐没落,就连她那个妹妹也在嫁入陶家不久后,突发隐疾而亡。
她嫁入了沈家,也如同隐姓埋名一样,谁还记得她是当年太傅府上那个骄纵的大小姐。
如今她虽无实权,但也绝不会让这样的人欺辱自己的骨肉。
沈夫人毫不在意,起身离开,留下一句话:“我绝不会放过你的骨肉。”
洛氏听到这句话,心中的怨恨瞬间化为无尽的恐惧。
一旁的沈润雪早就被吓得眼神涣散,捂着脑袋,蜷在一旁。
“不要割我舌头,不要砍我手臂,不要,不要……”
沈夫人见她是个女孩这才饶恕她一马,让她日后好自为之。
永安公主对着潘远山行礼,这是公主最高的礼节,吓得他连忙将公主扶起来。
“公主要折煞老朽啊,此等大礼,老朽如何担当得起?”
“无妨,潘大人明察秋毫自然担当得起。”
“这两位歹人险些害我命丧于此,如今连累沈姐姐卧病在床,
还请大人,
判刑。”
洛氏瘫坐在地上,完了,一切都完了,她费尽心机得来的这所有的一切,全都被这群贱人给夺走了。
眼见锦衣卫就要冲过来将人拖走,洛氏死死将沈轩护在怀里,指甲已经嵌入沈轩的皮肉中。
洛氏眼睛涨得通红,将缩在一旁的沈润雪给推了出去。
“你们要抓就抓她,要砍就砍她的头,不许动我儿子!”
反正横竖都要死一个,若是儿子死了那她怎么和自己的丈夫沈鸿交代。
沈润雪是个女儿,死了就死了吧,反正最后也是别人家的。
沈润雪被她这话惊醒,拽着母亲的衣袖哀求道:“我也是您的孩子啊,阿娘,不要抛下我,不要抛下我。”
“混账!”
洛氏打在沈润雪脸上的巴掌清脆有力,眼神轻瞥想抓住江都督眼里的反应。
唾骂道:“你眼睁睁看着自已兄长被断臂拔舌,却不敢有一丝反抗,轩儿已经这样了,你便替她去死吧!”
为什么?明明同样都是阿娘的骨肉,阿娘总是偏向哥哥?
明明自己比他做得更好。
“阿娘!”
沈润雪尖叫一声,想要上前将沈轩推开。
却被沈氏推开,扯下一块衣裳,裸露出一块雪白的肌肤。
“阿娘?你当真是好狠的心呐。”
沈轩满脸是泪,看着自己的母亲为了救自己而牺牲自己的女儿。
江逾白轻依在背椅上,饶有兴致看着眼前这一幕。
公主谢渊面露难色,“虎毒不食子”,如今这个局面,她也没想到。
“都督…….这…..”
“无妨,随了他们的愿。”
“比起砍头,我新收的那徒儿定然更喜欢看这种狗咬狗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