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
沈知意听到动静,迅速俯下身子,顾不得伤口火辣辣地疼,将身子蜷缩进草垛里,紧握着裙摆的双手微微颤抖,心里不断祈祷不要被发现。
不是来追杀她的?
沈知意强咽下恐惧,右手压低草垛,透过缝隙窥见外面的状况。
六个身着玄黑色衣衫,蒙着黑色面纱,只露出两个眼睛,双手执弯刀,这些穿着打扮,她总觉得有些眼熟。
几人围成一个阵型,犹如天罗地网,要将中间的猎物啃食殆尽。
那人右手捂着胸口,用力捏紧两下,银玄色的剑锋上还泣着血,如珍珠断线一般,滴答滴答往下坠,野草也沾上了血腥味。
沈知意一眼便看出来,这些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一身的好功夫。
被这样围攻,那人还受了伤,定然是九死一生。
乱葬岗暴徒众多,这群人倒像是死士......
他究竟是什么身份?值得背后的人培养这么多死士取他的性命。
刀光剑影碰撞发出激烈打斗声,男子身轻如燕,即便受了伤速度也是极快,只一瞬便绕道几人身后,给了他们致命一击。
他的招式越发狠厉,胸口的痛楚好像并没有影响他,挥剑打出一道道残影。
那六人脖间一抹血色,鲜血溅到他眉眼处,更衬得冰冷狠毒。
沈知意捂住口鼻丝毫不敢发出声响,蜷缩在角落,顾不得身上隐隐做疼的擦伤,只祈祷这人不要发现自己。
她不是这人的对手,在他面前自己不过是会两招花拳绣腿。
“都死了,你还要躲多久?”
不是吧,我才刚活下来,就要被杀人灭口......
沈知意颤颤巍巍站了出来,她曾在比武场上见过江逾白的功夫,再加上她与江逾白还有些过节,一眼便认出他就是五军都督——江逾白。
江逾白出生文官世家,不知怎的练就了一身好功夫,他手段毒辣,却才华横溢。江家两个庶出的公子也总是被他压一头,被他踩在脚下。
靖帝不过是个傀儡,实权都在摄政王手里,摄政王极度宠幸江逾白,算得上是和他平分天下。
之前在朝堂之上对江逾白有异议的光禄寺卿柳大人,次日在府中被挖走双眼,只剩下两个漆黑的窟窿,至今没有找出凶手。
朝中人一致认为此事是江逾白做的,除了他还有谁如此心狠手辣?
更何况前一日在朝中他俩还当着圣上和摄政王的面起了争执,柳大人上书,江逾白一个文官出身,手握如此大权,实在于理不合,要求罢免江逾白五军都督之职。
柳大人下场凄惨,人人都怕自己也落得个这样的下场。此事过后,朝中上下无人不骂江逾白是个心狠手辣的奸党佞臣,京中百姓听了这个名讳更是避之不及。
骂他奸党佞臣又如何?人人盼着他死又如何?那些官员在明面上还不是对他毕恭毕敬。
因为他有权势。
摄政王甚至不惜在朝堂之上剑指靖帝,步步紧逼,威胁靖帝将锦衣卫交到江逾白手里。靖帝是个贪生怕死之辈,摄政王掌权多年,他早已不敢忤逆。
朝堂之上,他一个皇帝被摄政王当众羞辱,也只能咬碎了牙吞进肚子里。而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警告朝中各位大臣,管好自己的舌头。
自此,朝中上下无人敢不敬江都督。
传说,江都督对摄政王有恩。
传说,江都督和摄政王有私情。
江逾白的剑矢抵在沈知意脖颈上,一双没有血色冰冷的眸子死死盯着她,不禁让人有些后背发凉。
但凡她说错一个字,就是死。
“我与大侠素不相识,就此别过。今日之事我什么也没有看到。”
她不能死在这儿,她才刚回来。
沈知意眼前一阵发黑,手腕一下子被攫住,来不及反应,全身僵硬驻足在原地,无法动弹。
沈知意狠狠一咬牙,转身瞬间跪在江逾白面前:“大侠绕我一命,日后必有厚礼相赠。”
“大侠?”江逾白冷笑一声,奸佞小人这类词汇听多了,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这样称呼他,倒是新奇。“我可不是什么好人,我也相信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
沈知意心里猛地拔凉,才刚回来,她也当然知道江逾白不是什么好人。
上一世,沈知意被困在这四四方方,充满死寂的皇宫里,连自己生母重病的消息,都是同样被困在宫中的叶贵嫔实在看不下去,偷偷告诉她的。
偌大的皇宫,她贵为皇后,别说出趟宫门了,就是离开这庭院,谢少恒也会大发雷霆将一切不顺心积攒起来的火气撒到她身上。
沈知意知晓母亲病重后,变卖嫁妆换成钱财拉拢了几个太监婢女,设计离开皇宫探望生母,不料那几人早就投靠了沈青禾。
擅自离宫是重罪,就在她快要跨出宫门的那一刻,发现谢少恒正倚坐在宫门口等着她。谢少恒龙颜大怒,在宫门口当着婢女下人的面,将她踩在脚下凌辱。
只差一步......只差一步......
她还没来得及看母亲最后一眼,就被众人托着回到了充满绝望的深墙之中。
禁足她六个月,不准一人同她说话。
她连生母的葬礼都未能参加!
甚至不允许她在皇宫披麻戴孝!
她只能偷偷在衣裳上剪下一角,缝制了一朵极简的白花戴在头上。尽管她已经很小心谨慎了,还是被她庶妹撞见,她跪在沈青禾脚下,乞求她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让自己送母亲最后一程。
沈青禾内心丝毫没有拨动,看着她头上的白花只觉得晦气,冷漠地把她拖到御花园狠狠教训了她一顿,雪白的山茶花屹立在枝头,不一会已经染上了血色坠落在泥泞里。
沈青禾打算擅自处死她时,不知为何江逾白突然出现在了御花园,沈青禾就算再狠毒也不敢在江逾白面前放肆。
江逾白阴差阳错之下救下她一命,这才没能让沈青禾得逞。
算起来,江逾白有恩。
只是这人城府极深,还是远离得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