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池中间,一个巨大的方形黑影,高度就在水面下一点,通体方方正正,被水泡得酥黑,也能看出那是青石岩。正主在水中,这有点出乎意料。在鬼头翻上看到水池,本以为水中还有通道,只是另一个主室的入口,没想到巨大方块就在水里。
久远年代之前,棺椁的确是方方正正。具体什么时候出现长条椁,还说不好。
东家和苏文都坐在一起。东家看着水池发呆,而苏老鬼则看着宝顶的顶板,若有所思。半晌说道:“陈正居,你说有一间石室里影刻说的是什么高僧做法!”。说话时间,苏老鬼又把东家的小本子拿去研究。
“嗷?”东家问道:“你怎么想起了这个!”。
苏老鬼说道:“早些年有一伙外国人通过中间人,托我找一部古书,他们是在西夏出土的古籍中发现线索,是记载东晋时期在中原地区发展得很兴盛的‘葵花道’书名叫《葵花秘法宗》。是一本西夏毅宗时期索海书塾的藏本,因为使用党项文记录,为此我还高价从俄国买来《番汉合时掌中珠》的复制本。那本书叙事方法很特别奇葩,老外给我拿来南宋抄本做参照,用了六年才给他们找到”。
东家说道:“看来你的海外下线还是很广的,后来那部书还是流到海外了吧!”。东家的语气低缓,当中我觉得还有一些叹息。
“他们拿走的都是一些没用的枝节,都是重新抄写的复制本,原本我是不会给他们的”。苏老鬼的话明明就是狡辩,没用的素质本,这句话和外国人都是笨蛋一样,对我们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东家问道:“那本《葵花秘法宗》是一本什么书?听你说好像是道家教派的书籍是吗?”。
“那是东晋和南北朝时期,中原比较盛行的‘葵花道’宗注。记录都是些道门高人的平生传记。不过有一点,就是这个道门一直以来都受到来自统治阶级的压制,是当时的当权者所不容的道派。尽管如此,这个‘葵花道’还是发展了一千多年,也有几度辉煌岁月,到元末才算是气数尽消”。
那是一门古老的宗教性质的教派,在唐代改名易徽,葵花徽记被改成九朵菊花,又称九菊宗,九菊道派。教派宗旨是正邪不两立,一入道门搏斗终生。五代时期,他们的风头甚至盖过了‘咒金道派’,其实他们都来自古老的南疆方士一支。汉武帝就是收集南疆蛮荒之地的奇术,才让汉宫生出巫蛊之祸,巫蛊之术正是葵花道派的强项。有些东西,却实是有传承的。
这个水池中间的方块,让苏老鬼想到那本书上的记载。
东家说道:“怎么还是那么久远的道门,怎么没有史书提到过?”。
“怎么会!”苏老鬼说道:“发展那么久远,怎么可能没有提过!《永乐大典》上可是写得清清楚楚,‘南夷巫毒起于滇南琅尛,为祸千载,元顺三年绝’”。刚才不是说过,我可是看过不少真卷。东家脸色铁黑,苏老鬼的炫耀刺痛了他。《永乐大典》,中国现存极少,可以忽略不计,就连学府也没有多少资料。苏老鬼说得的确是事实,日本有一千多卷真本,而且多事经、史其中的卷本,研究价值极其重要。
说起《永乐大典》和《四库全书》,我可是有点干货,这时候还是少说话为妙,毕竟自己初来乍到。
苏老鬼说道:“蜀王是在隋文帝在位的时候修建陵寝,可他并没入殓在此。进到这里的倒是占巴贡。这占巴贡雀占鸠巢一定要改动这里的风水布局,不然这吉位也变成凶位。你看外缘的实地和水池像个什么?”。
东家站起看看四周和水池,说道:“像个古代五铢钱,圆形方孔”。
苏老鬼极有兴致,这就是葬法中的‘五铢押宝’,一道四合,而且主室还是双五铢相扣。
苏老鬼说道:“这样的布局就是一种改动命理。这个水池加上地面这么大的区域里应该还有设计,你看那个竹柜,明晃晃的放在那边,这个机簧桥也是直接坐落在沟壑上,只是在这安全的地域外围了一道石墙用来连接着‘鬼头翻’。这个水池应该就是‘法葬’”。
一个海南仔离我们不到二十米,趴在水池边探出大半个身子用手撩水。
突然一团水球从水面腾起,浪花卷起老高打在这个人的身上,附近的旁人也被拍倒。将他带入水中,只见这人在水的中间上下翻动,哗哗的水响激荡开来,微微发红的水球在水中上下翻动,整个水池都激荡开来,一瞬间仿佛池里的水都活了。
开始还是完整的人,几个快速的翻转,一团鲜血染红的水球挡住了视线,鲜红水球转瞬即逝,那人脸上皮肉和衣物全都不见,翻转越快水声越大,转眼只剩下电缆和灯头,轻飘飘落向水底,人骨头也在下沉当中消失不见。
‘啊……’。
艾小华当场晕倒,又有两人撒腿就跑,‘咔嚓咔嚓’翻板上只剩两个脑袋。
把艾小华送到身后,我的手也在颤抖,刚才我可是有过去水边的念头。
矿灯在水里落下还剩一点微弱的光,只有几片金属拉链和鞋
底。水底的情况尽收眼底,灯光灭掉之前,那水中一道道暗影看得异常真切。
落水那人的变化,所有人都目睹。
老家伙们也都吓得不轻,那快速变化的血肉转瞬就是水,一个大活人在水中翻转,血液并没有染红池中水,只成一团血球,骨骼肌肉清晰可见。
被一口痰呛住,半晌没上来气。
突然的惊变还没平复,大家都被惊得一身冷汗,艾小华喘过气大哭起来,我弄醒季秋,女娃子的哭声让人镇静不下来。张春来趴在一边的台阶边左耳贴着水池沿,一动不动。
情急之下喊不出声,睁大眼睛盯着他,脚下也向前迈步跑起来,想冲过去把他拉回来。
没跑几步,张春来趴着后退回去。指着水池西北角说道:“水里有活的东西,游动速度很快,都在那边水下一米深”。
大家顺着他指的方位看去,平静清澈的水下什么也没有。东家有些发颤的说道:“这是什么东西?”。
没有人回答,只有苏文面色铁青,半晌说道:“要不是土肥的事耿耿于怀这么多年,不然我不会不看上面的石室”。
每间石室的东西,都能隐喻一些古墓信息。影画陪葬摆件,都是古墓情况的体现。影画上有高僧在水中做法的内容,正是体现这个水池,使用的是‘法葬’。
“法葬?”我们面带疑惑的看着苏老鬼。
说起法葬,就是通过改变传统的葬俗方法,改变墓穴对墓主命理的影响。山川日月,地脉江河,无一不对墓葬的‘势’与正主命理产生影响,然而大地之下,情况又十分复杂,表面上的万年吉地,土下又岂能定是宝地,谁也说不准,也就由此产生更加精深的学说,法葬。
季秋被我弄醒,好在她只听到艾小华大哭,刚才的一幕没有看到。东家对她们不理不睬,这可是你的学生啊!还有一些人沿着水池四周走动,远远的时刻警觉。妖邪笑容的家伙灯光打在水面一块漂浮物上,好像一盒没打开的香烟,此时被水泡得发胀。
苏老鬼的话听不太懂,目光漫无目的的开始观察周围的人。李先生的眼镜款式很老旧,和东家那种学者的风度截然不同,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深邃。从进来就打量过他几眼,这时才猛然发觉,他安静的有些可怕,对苏老鬼和东家都不太上心。苏老鬼数次看向他的后身,那眼中似乎是在看怪物。在人群当中显得很孤立,除了海南仔的头儿,没人靠近他。刚刚的惊变在他眼中,和没发生一样。
苏老鬼说道:“法葬,通常都是以非常古怪的方式出现,绝对不是传统的葬俗葬法。只要我们能准确的判断出墓穴的‘势’和采用的葬式,破除法葬没有问题”。
水池又躁动起来,西北角的水下哗哗直响,水花一度泛出水池。妖邪笑容那人的灯还在烟盒上,跟着水流移动。张春来眼尖,立刻察觉出,那水里的东西似乎在躲避那盒烟,水花在西北角不断翻起。而烟盒边的水,此时也有一点染色,微微变得发黄。
苏老鬼似乎发觉了奥妙,高兴地大喊着:“打开所有人的烟,往里扔”。
“那边墙边有盗洞”妖邪笑容的家伙走过来告诉苏老鬼,盗洞打在顶部一侧,先前来的人,应该是悬索下来。这个人心思很缜密,在地砖上画出简图,根据券道下来的长度,穹顶墓室比上面的墓道要长很多,而且按距离计算,圆形与上面的四方回廊,正好错开一半。
简图画出,立刻发现前方后圆的瓮城形制。瞅一眼张春来,明明咱们早就能发现的,让人家先找出问题所在。
这个水池,就是大墓的正中心位置。藏在上面四边回廊之下,一定也有意义,假如按照风水定穴在四边回廊最后一条打下盗洞,上面的人一个个全掉进水池里。
“那个——”我急忙说道:“券道进来的入口,原来是道假门,上面有个人面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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