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彦取过笛子回来的时候,余桦跟史铁笙一人拿着一根黄瓜在啃。
“你又去……借黄瓜了?”
“光天化日的,我能干那事?”余桦指了指旁边石磨上面的竹篮子,“后厨的师傅送来的。”
周彦走过去伸头看了看,还真是,竹篮里面放了大概有七八根黄瓜,看起来还是洗过的。
“后厨的人怎么送黄瓜来?”周彦疑惑道。
不过他手倒是不自觉地摸到了篮子里面,选了根最长最绿的出来。
“应该是吴导跟人说了,余桦对黄瓜感兴趣吧。”史铁笙说道。
昨天吃午饭和吃晚饭的时候,余桦都问了黄瓜,吴子牛见他对黄瓜感兴趣,就让后厨多采购了一点,给余桦他们送来了。
余桦把手里的黄瓜啃了一半,又说道,“不过有一说一啊,虽然这里的黄瓜比较原生态,但是要说好吃,还是北三环边上的黄瓜好吃。”
“北三环边上?”
余桦点点头,“嗯,就在燕京制片厂旁边,有一大块农田,他们那里的黄瓜是真好吃。”
燕京制片厂旁边……周彦扯了扯嘴角,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里的田应该是农科院的,好家伙,余桦连农科院种的黄瓜都偷过?
真是歹毒啊。
余桦将一根黄瓜啃完,拍了拍手,问周彦,“今天吹什么曲子给我们听啊?你的独奏我们还是
周彦跳到旁边石磨上坐好,“等我吃完再说。”
余桦点点头,从旁边拖来一根木桩充当板凳坐下,然后盯着远处的将军坨看。
将军坨不是什么高山,但是嵴很多,再配上蓝天白云和早晨的阳光,令人心旷神怡,偶有几只飞鸟从山林中飞出来,鸣叫几声又盘桓着几圈,然后飞走了。
周彦他们所在的位置,跟将军坨的中间,有一大片田地,这会儿已经有村民在田地里面劳作,吴子牛他们在西头,离这里大概有四五十米远,正在商量着下一场戏该怎么拍。
把手里的黄瓜啃完之后,周彦先试了试手里的笛子。
这笛子品质真的一般,但品质差也有个优点,就是不心疼,四合院那边倒是有几根好笛子,但都是放在盒子里面装着,平时不怎么拿出来用。
倒是这些质量不好的笛子,随手就能往后备箱一扔,裂了也无所谓。
其实按照周彦现在的身家,几百块钱的笛子也不用太珍惜,就算每天换一个也要不了多少钱,但是这个玩意不仅仅是钱的事,看到好笛子坏了,不管怎么样周彦都是要心疼的。
简单试了一下,周彦就开始正式吹了。
他吹的
《永远同在》这首曲子,用笛子独奏挺合适的,而且曲调悠扬、轻松,很契合眼前这惬意的景色。
余桦他们都听过《永远同在》,但竹笛独奏还是
听着曲子,看着眼前的将军坨,史铁笙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句“若夫日出而林霏开,云归而岩穴暝”,日出雾散,云气空濛,竹笛中飘出去的音符,随着将军坨的山脊悠然浮动,让原本就很美的景色又增趣不少。
刚才余桦说眼前的景色缺了音乐,史铁笙还没有多大感觉,此刻竹笛声真正响起的时候,这种感觉忽然就生出来了。
音乐真是一样神奇的东西,它单独出现就足以表达情感,引起内心的共振,而它跟其他东西放在一起的时候,又总是能够产生美妙的反应。
田间劳作的村民们,平时很少能够听到丝竹之声,这会儿忽然听到悠扬的竹笛声,纷纷停下劳作,杵着锄头或者铁锹,看向周彦他们的方向。
他们村里其实也有音乐家,村西头有个老秀才,平时就爱拉个二胡。
老秀才不是真的秀才,只不过读了两年高中,在村里属于文化人,就得了个外号“老秀才”。
这老秀才的二胡也不是从小就会,只学了几年,通常也只会拉那么几首曲子,但在村民眼中,已经属于音乐家了。
至于竹笛,大多数村民只在电视上看过。
这里距离天安门直线距离也就三十多公里,但跟城里面完全是两个世界。
音乐还有一个神奇的点,就是包容性强,即便是寻常不怎么接触音乐的老百姓,听到周彦吹的曲子,同样能引起共鸣。
正在带人布置现场的吴子牛他们听到音乐声,也朝村东头看去,剧组不少人知道周彦是个音乐家,但没有多少人看过周彦的演奏,就连吴子牛也只在收录机里面听过磁带而已。
副导演徐志岩笑眯眯地说道,“你们有耳福了,能听到周指导的现场演奏,听说他的音乐会,一张票卖大几百块钱呢。”
葛悠说道,“可不是嘛,大清早,咱们就赚了几百大洋,听到这笛声,感觉整个人都舒坦起来。”
“去听音乐会还不算难得,因为有钱还是可以听的,但在山野之间听到周指导演出,可是很难得的,有钱也听不到。”
“确实如此。”
场务小刘说道,“这首曲
子跟梅艳芳的《伴我同行》好像啊。”
“这首曲子是《永远同在》,梅艳芳的那首《伴我同行》就是改编这首曲子的。”陈红说道。
吴子牛看了眼陈红,“小陈你还挺了解的。”
“周指导的曲子,我都听过呢。”言语间,陈红还有点小小的得意。
吴子牛拍拍手,说道,“大家听周指导演奏,也不要耽误手里的活啊,来,动起来。”
也不用他嘱咐,剧组众人也都没有耽误手里的活,反而因为听到音乐,做起活来轻快了许多。
其他人在干活的时候,吴子牛拉着副导演徐志岩说道,“你去让杨尉把机器开了。”
徐志岩愣了一下,疑惑道,“现场这准备还要一段时间呢,这么早就开机么?”
吴子牛指了指周彦的方向,“让杨尉去拍周导吹笛子。”
徐志岩立马明白了,“好,我这就去跟杨尉说。”
随后徐志岩就跑去找了摄影师杨尉。
等到
陈红并没有被难住,“这首曲子是《夜莺》。”
“利害。”葛悠竖起了大拇指。
随后每次出现新的曲子,葛悠都会问一下陈红,而陈红总能回答正确。
……
周彦连吹了四首曲子之后,放下笛子问余桦,“想不想听新曲子?”
余桦正沉浸在眼前的景色和悠扬的笛声之中,听到周彦这么说,他目光炯炯地说道,“你还有新曲子?”
“嗯,这两天刚刚出来的,还没有公开吹过。”周彦说道。
“那敢情好啊,我们是先听为快了。”
随后周彦也没有多说什么,深深吸一口气,然后举起竹笛吹起了新曲子。
这首曲子刚开一个头,余桦就被震住了,新曲子跟刚才周彦吹的那几首曲子有些不同,一开始就充满了历史感,仿佛是汉唐余韵穿越岁月,来到这山野林间。
悠悠的一道叹息,随着笛声一起盘旋在云朵之间。
余桦看着周彦,明明他就在眼前,却因为这笛声,让人感觉他远在云烟当中。
另一边,葛悠再次问陈红,“这首曲子叫什么?”
陈红却愣愣地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葛悠笑了笑,“看来周导的曲子,你也不是每首都知道哈,这首曲子让人听出了一种历史的沧桑感,有恢弘大气,又有一种悲怆的感觉。”
“我也有这种感觉。”陈红点头。
吴子牛一边看着手里的故事板,也分了一半的注意力在周彦的曲子上面。
之前他只是听说周彦在音乐方面很厉害,但是现在亲眼见到,那感觉是完全不同的,电影里面的配乐再厉害,脑海中首先浮现的还是电影的画面,不像现在,周彦就在他们不远处,画面的冲击感,远超电影。
等到周彦把曲子吹奏完了之后,余桦一边鼓掌一边问道,“这首曲子叫什么?”
“遥远的旅途。”
余桦有些遗憾道,“好名字,曲子也是真好听,可惜随身听没带,不然的话,我录一版,回头可以听一听。”
“没事,过段时间我会带乐团排练这首曲子,到时候你来听,要想带回去听也可以,我录一版给你就行了,肯定比你的随身听录的要好。”
余桦摆摆手说道,“那不一样,虽然音乐厅里面的效果好,但是意境跟眼前比不了,而且这还是你的独奏。”
“嗐,没录下来,不是更显得回忆珍贵么?”史铁笙说道。
“我认为,这是歪理。”余桦撇撇嘴,随后看到周彦在收笛子,就问道,“结束了?”
“嗯,结束了。”周彦点头。
余桦仰头叹道,“没听够啊。”
周彦想了想,又把笛子举起来,“我倒还可以送你一曲。”
“送我一曲?”
“嗯,最后一首曲子,专门送给你的。”
“还有这样的好事情?”
周彦笑了笑,没说话,开始吹了起来。
这首曲子,一开始挺惬意的,听着像是小桥流水,又像是村头闲谈。
最后终于是跑了,
这首曲子很短,也就两三分钟,情绪却很丰富,也很完整。
如果比作是小说的话,
曲子结束之后,余桦鼓起掌来,“不错,不错,在这首曲子里面,我听到了小情侣处对象的那种懵懂、激动以及患得患失,美好,是真的美好。我呀,忽然想起来上中学的时候,班里面有个女孩,给我送过一个纸条,那个纸条迭了非常多层,我了二十多分钟才拆开,就怕把纸条撕碎了,错过一些美妙的话……”
余桦绘声绘色地说了自己中学时的懵懂感情,因为他觉得刚才这首曲子就是关于爱情的。
其实余桦分享的也不能算是爱情故事,他们班有个女孩子给他递过一个纸条,内容不过是指责余桦借了她的书没有保存好,这次原谅余桦之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