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灵毓发高烧,睡了整整一日。
她以为,沈怀洲晚上会回来。
可他没有。
他只是派了李副官来。
钟灵毓强撑着沉重的身体下楼。
李副官道:“老太太状况不太好,少帅在医院走不开,所以派我来问问您,今早少帅和您商量的事情,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或许是因为生病,钟灵毓脑子里很乱。
她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李副官说的是什么事。
今早,沈怀洲恳求她,希望她能为了沈老太太,暂时妥协,安心待在家里,为沈家生儿育女,待老太太身体恢复些,再让她出去做事。
这绝不是钟灵毓想要的生活。
她的生活,就算不是完全的自由,也不该压抑至此。
然而,一想到沈怀洲,钟灵毓又纠结不已。
她捏着胀痛的眉心,“李副官,麻烦你给沈怀洲带话,再给我一天时间。”
身体不舒服,思绪也很乱,
这种情况下,并不适合做决定。
李副官叹了口气,“灵毓小姐,虽然我知道,我一个下属不应该插手您和少帅的事情。但我不得不多说一句,自打伍宝儿在军政府大闹一场后,少帅不仅要遏制流言蜚语,还要顾及公事,老太太那边也离不开他。少帅这几天基本没合眼,整个人都累脱了相。说句逾矩的话,灵毓小姐您就疼疼少帅吧,他挺难的。”
钟灵毓耳边嗡嗡响,“这件事,容我再想想。”
“灵毓小姐,那我就先走了。”李副官低着头退下。
钟灵毓起身,“李副官慢走。”
门咯吱一声响,李副官的身影被隔绝在外。
钟灵毓跌坐在沙发上,静静沉思着。
她坐了一会儿,便感觉浑身乏力酸痛。
困!
好想睡!
钟灵毓慢慢闭上眼,靠在沙发上,轻轻歪过头。
正收拾卫生的付嫂,看到钟灵毓躺在沙发上睡下,忙放下扫帚,上前提醒,“太太,别在这里睡觉,否则会感冒的。”
钟灵毓没有反应。
付嫂狐疑,抬手去拍她。
可还没碰到她肩膀,人已经顺着靠背,侧身歪倒。
付嫂脸色微变,忙奔出去喊道:“快来人呐,太太晕过去了。”
房里兵荒马乱。
而后,有卫兵开车,将钟灵毓送去医院。
正守着祖母的沈怀洲,很快收到钟灵毓生病住院的消息。
他本就苍白的脸,几乎没了血色。
沈老太太已经睡熟,他让人守好老太太,便阔步赶去钟灵毓的病房。
医生说,是受寒发烧。
摸了摸钟灵毓的额头,还烫着,沈怀洲深吸一口气,对自己这几日对钟灵毓疏于关心,懊恼不已。
他又一整夜没合眼,在病房守了一夜。
索性,翌日一早,钟灵毓退烧。
沈怀洲稍稍放心。
只是,这几日操劳过度,他身体到底不是铁打的。
在钟灵毓醒来之前,沈怀洲病倒了。
醒来后的钟灵毓,去探望他的时候,看到他苍白着脸,半靠在病床上。
即使生病,他都没落下军政府的工作。
李副官在旁边劝他歇一歇,他头也没抬,淡淡道:“最近事情多,前几天积压的一些文件,还没处理,再休息,什么时候能忙完?”
“可是少帅,医生说让你多休息。”
“我心里有数,你不要再聒噪,派人照顾好祖母和灵毓,军政府那边的动静,你多留意一些。”
生病的沈怀洲,在公事上仍有条不紊。
钟灵毓很心疼。
她推开门,轻声轻脚走进去。
沈怀洲很警觉,猛地朝门口望。
见到钟灵毓,他眼底的凌厉化开了些,取而代之,是淡淡的笑意。
他问:“身体好些了吗,就随意下床走动。”
李副官回头,识趣离开,将空间留给他们。
钟灵毓声音微哑,“好了不少,医生也说让多散步。”
她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安静盯着沈怀洲瞧。
沈怀洲拉过她的手,覆在自己脸上,“心疼我了?”
“沈怀洲,昨天上午,你问我的事,我现在告诉你答案。”钟灵毓视线专注。
沈怀洲身体一僵。
虽然他面色淡淡,但能感觉得出来,他很紧张。
动了动唇,沈怀洲嗓音沉沉,“嗯,你说。”
“说句让你不开心的话,其实这几天,我怨恨过老太太,怨恨她不分青红皂白,只会指责我,却不真正处罚闹事之人。也怨恨你,为了老太太,你甚至忽视我的想法。”
“对不住,祖母她身子骨不好...”
钟灵毓打断他,“可转念一想,老太太是你祖母,你们感情深厚。若换做是我,我可能也会跟你一样。”
“那你的答案呢?”沈怀洲攥紧她的手。
钟灵毓感受到他手心滚
烫的温度。
还微微有些濡湿。
大概是因为紧张,所以他手心出了汗。
能让沈怀洲紧张的事,除了家国大事,便是他的亲人,和钟灵毓。
钟灵毓也知道,他很在乎她。
她若在这个时候,选择逃避,沈怀洲一定会很失望。
笑了笑,钟灵毓道:“自从我母亲去世后,我一直想的是为自己而活。这次,我只当是为了你,暂时顺着老太太的心意,以后尽量不再出门。但是,我不想一辈子都过这种米虫般的生活,这只限于老太太身体康复之前。”
钟灵毓是一个自由心极重,且趋于自我的人。
能让她妥协至此,已是不容易。
沈怀洲甚至做好最坏的准备。
可她说,愿意为了他暂时妥协。
沈怀洲将头埋在她颈窝,“灵毓,委屈你了。”
钟灵毓嗯了声,“这几日,你别再忙工作,好好休息,养好身体。”
“好。”
“我和老太太,都有人照顾着。方才我路过老太太病房,在外头看了一眼,她精神好了许多。我和老太太,你都不需要太过担心。”
“嗯。”
“好了,你先睡会儿吧。”钟灵毓抽开他手里的文件。
沈怀洲老实地躺在床上,拉着她的手,短短一分钟就熟睡过去。
李副官端着水进来的时候,心想,之前他没日没夜地劝少帅好好休息,嗓子都快劝干了,少帅愣是一个字都不听。
果然,还是灵毓小姐说话最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