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南顿守卫长豁然从床榻中惊醒,环顾四周,冷汗直流。
他做了一个噩梦,睡梦之中朵兰镇被玩家们攻破,他拼死守卫主的教堂,最后被一头牛和一群奇怪的玩家围攻而死。
费南顿守卫长惊魂未定,梦境太过真实,究竟是梦境还是记忆?令他几乎无法区分。
他在房间之中搜寻,但是并未找到有着神主赐福的黄金铠甲——那是他的荣耀!
“……是谁偷了我的圣光甲?来人!”
一人应声推门而入,正是他的头号忠马——尼古拉队长。
然而这一次,尼古拉并未向往常一样向他问好,奉承他,而是有些不分尊卑的、大胆的坐在他的面前。
尼古拉的脸色沉郁,目光涣散:
“您醒了。”
“……”面对无礼的下属,费南顿守卫长越发发现事情不对,他皱起眉头,压抑着怒气,沉声问道:
“现在是……怎么回事?”
“我们被攻击了,队长。”尼古拉好像在说一件与他无关之事:“这是今天的第五次。”
“……第五次?为什么不叫醒我?”
尼古拉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像笑又似像哭:
“您……您的复活时间比较长,而这三天我已经死亡了三十八次。”
“……”
尼古拉语调平静地叙述这件事,但是他的表情,好像要在跟费南顿讲:
三天!你知道这三天我是怎么过的吗!
到最后,他终究还是颓然而平静地说道:“每当我……苏醒之时,便会听到破门之声,随后冲进来一些大汉,多时十多个,少时三四人……这一次他们来的有些慢……现在,我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迟到。”
“……为什么?”
“因为您复活了,队长。”
“……”
费南道守卫长张了张嘴,还未等他说出一个字,便听到了教堂外的喧嚣叫声:
“大家都注意,里面有一个半神,按我们的说法便是人仙境的修为,你们修炼到筑基期接近金丹期才能应付一两招!修为不够的不要进,去外面清理杂兵!”
“……”
费南顿听到那个公鸭嗓子一般的声音,噩梦中的场景再次浮现在脑海,那个公鸭嗓的矮个子玩家团长,在梦境中指挥着玩家对他展开围攻……
哐!
教堂的大门被暴力推开,而费南顿守卫长此时也带着尼古拉正好来到教堂前厅。
双方一照面,费南顿守卫长红了眼:
“是你!”
公鸭嗓顿时大叫:“波斯带一个精英,此战不易!”
“不过无需惊慌,他的神器铠甲已经被我爆了!”
公鸭嗓扭动身上穿起来犹如铁桶的圣光铠甲,明晃晃的光泽晃的费南顿守卫长有些恍惚。
那是主赐给他的圣光铠。
对面发起了猛烈进攻:
“此消彼长,优势在我!”
“……”
教堂内的圣象,注视着下方的一幕幕,而这一切,被远在古兰帝国古兰教堂内的先知们尽收眼底。
“我们在西北魔国建立了八百座教堂,无一损毁。”
“教堂有珍贵的神主之石奠基,非神灵之力难以摧毁。”
“难道那一头牛……不是神灵么?”
一个先知道:
“它没有摧毁教堂,不是它不能。”
众先知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它故意留着的,它让我们看到,它让我们看着。”
“它向我们的信众许诺,并且一一实现,就如同我们的主对我们许诺一般。”
另一个先知道:
“我们的主为我们许诺的,它许诺了,我们的主还未对我们许诺的,它也许诺了。”
众先知,顿时无言。
地位、财富……还有永生。
在那一头牛的许诺之下,深入西北莫国的古兰教信徒们得到了……是以一种并不令人愉悦的形式,甚至对他们来说,可以说是一种永世的折磨。
“我们对西北魔国的进攻失败了么?”
没有先知回答。
他们的教堂仍在,他们的信徒仍在,他们的信徒还在作战,即便一遍遍地死亡,也未曾动摇对主的信仰。
这种情况,能说是失败了么?
然而,这样的情况,恐怕也说不上取得胜利,更谈不上有什么实质上的胜果。
是僵持么?
自然是僵持的,被转化为npc的信徒们获得了复活之力,他们不能彻底杀死玩家,玩家也无法彻底杀死他们,本质上,谁都无可奈何对方。
然而所谓的npc,不正是另一种玩家吗?
当神主的信徒成为被神主讨伐的玩家,应该便是背叛,然而他们对神主的忠诚却从未改变,继续遵循神主的意志讨伐玩家。
他
们究竟是叛徒还是忠诚的信徒?
一百个先知聚在一起,都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忠奸两全,不可定义。
对方抛出了一个棘手的问题,考验他们的智慧。
先知们本就目光长远,是指引别人前进之人,他们很容易便想到后续问题:
如果召回信徒们,使他们离开西北魔国,从而放弃令他们饱受折磨的地位、财富以及复生之能,他们会愿意么?
虽然那样的复活伴随着一次次的杀戮与战斗,但那终究是永生,是一次次的机会!而且如果他们放弃对抗玩家而离开复活点,那么那些玩家便不能在固定的地点找到他们。
这也就意味着,只要背叛神主,便能获得永生和无数的机会。
而这些信徒们最初信教侍奉神主的动力,不正是远离地狱,进入天堂,获得永生么?
信徒们如果无欲无求,为何要侍奉神主呢?
神主许诺给他们天堂,而现在他们就在天堂。
地狱与天堂,只在他们一念之间。
先知们现在不仅担忧自己的智慧,更担忧人性难以承受的考验。
怪只怪,对方出手太大方,给的太多了。
哪有一上来不分青红皂白,便赐予永生的?
不仅赐予自己人,还赐予敌人?
这太不同寻常了。
关于西北魔国、古兰教的未来究竟会变得怎样?
先知们一时已难以看清,他们纷纷进入神游之境,窥探着自己所能看到的未来。
然而以他们仅有的生命之长,并不能丈量无限的未来之远。
如果他们的生命够长,或许能看到更远。
永生……永生的话,应该便能看到无限远,那么,是不是意味着每一人永生之人都能成为先知呢?
而永生,意味着未来无数的变化都可以尝试,有无数试错的机会,这便意味着,其实并不需要别人的指引,也即是并不需要先知了。
这样的想法一出现,一个先知便疯了。
咔嚓!
古兰教大教堂之上的圣像,也随着这一个想法出现,瞬间出现一道裂纹!
“……什么!?”
古兰教的先知们,除了发疯的先知,谁都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他们侍奉的神主为何突然便遭到伤害。
而本应知道真相的先知,已经疯了。
先知们看着发疯的先知以及裂开的圣像,不由自主地开始窥探事情的真相。
而这些充满智慧的先知,很容易便发现了背后的原因。
教堂上方的圣像也因此裂纹越来越大,而陷入发疯、呆滞、绝望的先知,亦是一个接一个。
满脸惨白的大先知功力深厚,在这一股乱流保存着自己的理智,不是因为他的智慧不足以触碰真相,而是因为,他早便察觉到这个可怕的真相。
如果人人永生,指引他们的神便无存在的意义。
没有意义的,同样包括他们。
人人永生,是不允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