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梦醒
昏黄的油灯灯光照在梁米脸上,却将他的脸映照成惨白。
不,是他的脸本来就是如此。
李母的话犹在李道玄耳边回荡,他也想到了。
大约十年前的一天夜里。
粱大有家忽然起了大火,本就是茅草顶,等到左右邻居发现的时候,火已经大的没法救了。
可能因为是深夜的缘故,粱大有一家三口都没从这场大火中跑出来。
很离奇的事情,按照常理来说,只是一间屋子,就算烧到床头了,也能从窗户跳出来的。
但他们一家,却是一个跑出来的事情都没有。
李道玄记得,梁大有的儿子,的确就是叫做……梁米!
“可我为何现在才想起?之前竟然一直都记不得,而且周丫丫他们也都知道梁米啊!”
心中念头太多,李道玄却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猛地拔出腰间的杀猪刀……刺了出去,可是刀都到眼前了,他忽然发现,眼前场景好像有些恍惚。
梁米惊慌失措地朝着后边退去,绊倒了椅子,“道玄哥你干什么?!你疯了不成?”
杀猪刀,刺了个空。
李道玄晃了晃脑袋,也惊醒过来。
他猛地朝李母的房间门口看去,屋门紧闭,根本不见刚才的人影。
李道玄又看了眼躺在地面,满眼惶恐的梁米一眼,二话不说撞开了李母的房门。
屋内,静悄悄的一片。
睡着了的李母浑浑噩噩的起身,“你怎么回事……大晚上的不用睡觉啊!”
“不对劲不对劲。”
李道玄拿着杀猪刀,脑袋里边也好似充斥着什么,极为胀痛。
他双目赤红,抱着脑袋看了李母一眼,背后的大厅里边,梁米还在惊慌失措的往外爬。
李道玄怒吼一声,直接跑回了房间,重重把门一关,整个人靠在门后,慢慢滑落,坐在了地上。
直到此刻,他才感觉自己脑海里边的那股一突一突的胀痛,才消歇一点。
那股失去的理智,终于慢慢回归了身子。
他看着手上的杀猪刀,苦笑一声。
“鬼,谁才是鬼!”
“道玄哥?”
门外又响起了梁米的声音,可是一想起梁米,李道玄脑海中就会浮现出他那张惨白的死人脸。
那股失去理智的感觉又来了,太阳穴一突一突的疼。
李道玄紧紧握着手上的杀猪刀,强忍着开门捅上一刀的冲动。
梁米继续说道:“道玄哥,虽然不知道伱怎么了,但我……但我还是先走了,我在山神庙等你。”
说完,脚步声远去,李道玄心头的那股冲动也渐渐平复。
他就这么靠在门后,坐了一宿,直到天明。
李母敲响房门,他才从发愣之中清醒,看了看手上的杀猪刀,随手别回身后,又搓了搓脸,好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
十八九的小伙子,一晚上不睡,也没什么影响,依旧精神。
“昨晚你怎么了?”李母眼中带着一丝担忧。
“没事……娘,你知道梁米吗?”
李道玄昨晚冷静下来仔细回想了一阵,终是发现,梁米,准确的说,是梁家的一家三口,都死在了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中。
“梁米?”
李母重复了一句,“你是说粱大有家的那个娃?他不早死了吗?你问这做什么?”
李道玄闻言,终是苦笑一声,“没事,早饭好了没,我吃饭出去一下。”
李道玄觉得,他好像是知道了点什么。
“好了,就是来叫你吃饭的。”
匆匆吃过早饭,李道玄什么也没说,直接就离开了。
他没急着去山神庙,而是先来到了周家,敲门,唤来了周丫丫。
后者好像还有些没睡醒,穿着不合身的粗布麻衣,揉着惺忪的双眼,“李大哥,怎么了?”
李道玄没有多说什么废话,径直道:“梁米回来了。”
“梁米?”
原本还清醒着的周丫丫,不断重复着“梁米”这个名字。
猛然间,她抬起头,好似终于想起似的。
“梁米他……他不是早就死了吗?!”
“那当时和我们一块玩的那个是谁……”周丫丫后退一步,好似又想到了什么,“我记得我爹死的前几天,好像总是在念叨,说什么不可能不可能的,而且,而且我娘也这么说!”
周丫丫抬起了头,急切地说道:“李大哥,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不,我不知道。”
李道玄现在谁都不敢相信了,摇摇头,道:“我先走了丫丫,你先回去吧。”
说完他扭头就走,没有丝毫停留。
背后周丫丫拧着衣角,想跟上……但又不敢。
可没走多远,又有一个人叫住了李道玄。
是吴婶!
自从吴法死后,李道玄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也就刚开始那几天,后来她们母女俩都是深居简出,平日里都是紧锁大门。
“吴婶,怎么了?”
李道玄停下脚步,手很自然地放到腰后的杀猪刀上。
吴婶也并未走近,远远的停下,颇为局促地说道:“道……道玄,我这两天整理你师父的遗物,发现他好像留了个什么东西给你。”
“东西?什么东西?”
“这个。”
吴婶从袖子里边拿出一个用红布包裹着的东西,红布都已经有了些许褪色,显得暗红。
李道玄本想过去接,可吴婶却直接丢了过来,随后转头就跑,这里离着周家不远,她不敢在这久待。
东西被丢在了地面,李道玄上前捡起。
红布包裹的很严实,李道玄拆了很久才打开,里头是一面约莫巴掌大小的……铜镜?!
磨损的很严重了,背面只能依稀看清,刻的是鸳鸯戏水图。
李道玄翻转过来,只一眼,他就有些被吓到了,身形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他看不到的场景是,他后退的那一步,身形竟直接在原地消失,可随后好像又被什么吸力吸引,把他硬生生地拖了回来。
这些他都不知道,他只知道,镜子中……没有他自己。
铜镜里面空空荡荡。
李道玄也不知为何,只是连忙将这铜镜收好,放在腰间,可只是刚刚放进去,他就又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将铜镜取了出来,对着自己一看。
结果发现……铜镜变成了一块石头,一块破碎的石头,上边还有着鲜血渗出,他被吓了一跳,手一松。
铜镜落地,四分五裂。
那已经不是铜镜了,而是一块石头模样的镜子,被摔了个稀碎。
为什么……会这样?
李道玄不知道,也想不明白,他只是发现了一点,那就是新回来的梁米,绝对不对劲!
也不知道喊谁,原先还有个杀猪匠师父可以喊来帮忙。
可他又稀里糊涂的死掉了,李道玄只能自己去,但好在,还有一把杀猪刀。
许是经常杀猪的缘故,杀猪刀握的很是趁手。
两盏茶的时间过后,李道玄从村子里边来到了这位于村尾的山神庙附近。
还没上前,他就发现,这山神庙门口已经堆着许多杂物。
稍微看了几眼,李道玄就看出来了,这些都是山神庙里边的东西。
所以说……梁米在整理这个山神庙?
还没等动身,一个穿着青衫的少年郎便是费劲地抱着一块倒塌的砖头走了出来,累的满头大汗。
只是刚走到门口,就将这砖头放下了,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也看见了李道玄。
他用力地招了招手,“道玄哥!”
看着他那副喜悦的模样,原本刚刚抬腿的李道玄又停下了。
他的心情很复杂,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梁米,万一他真的是鬼……万一他又不是鬼。
可梁米已经跑了过来,脸上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朝气。
“道玄哥,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我正在收拾这山神庙,以后我就住这了。”梁米笑嘻嘻地说道。
“怎么,你不出去了?”
李道玄也被他这自然的话语转移了注意力。
“不出去了,以后就在咱村里吧。”
“你那个先生呢?”
“死了。”梁米说的很是淡然,很是不以为意。
李道玄原本客套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旋即缓缓消失。
“你到底是谁?”
李道玄认真问道。
“是我,梁米啊。”
青衫少年郎笑容灿烂,但李道玄却并不觉得如此,“村里的那个鬼,就是你,对么?”
“道玄哥你真的觉得……这村子里面有鬼吗?”梁米的笑容也缓缓消失在了脸上。
“你跟我过来看看,你就明白了。”
梁米说完,双手揣着放在小腹前,转身朝着那个山神庙走去,走姿极为的端正,丝毫不像当年那个鼻涕虫。
李道玄稍加犹豫,还是提着杀猪刀跟了上去。
所行不远,山神庙近在眼前,里头那些丛生的杂草都已经被梁米拔除干净了。
原本几个凹陷积水的地方,也都被他用新挖来的泥土填平。
连摆放神像的那张木桌,也被擦的干干净净。
“第一个死的,是你爹,杀他的是吴法,这些你知道吗?”
明明还是个小孩的梁米,说起这些事来,语气却极为平常,就好像……这些都被他看在眼里似的。
“知道。”稍加犹豫,李道玄还是说了实话。
“你知道吴法为什么杀你爹吗?”梁米说完,似是料到了李道玄会不知道,索性自己回答道:“他俩是年轻时候结的仇了,吴法年轻的时候,仗着自己体型壮硕,是这黄粱村里的孩子王,你爹那辈人,每个男孩都受过他的欺负。”
“后来你爹气不过,便联合另外几个孩子,施了巧计,最终成功把吴法给绑在了村口那棵……哦对了,就是那棵烧死他的老槐树上。”
“吴法被脱光了衣服,在那树上绑了半天才被人发现救下,自那之后,他就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把你爹杀了。”
“那他为何还会一心想着收我做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