晧月公主的寿宴,办得相当热闹,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席中觥筹交错,言语欢畅,其乐融融。
期间,萧娆出来跟男宾们饮了回酒,跟殷长殊自然见了面儿。
可惜,仅淡淡一眼,含笑一笑。
未见丝毫特别。
殷长殊面上不显,心里多少有些抑郁,就多喝了几杯。
公主府的酒有点烈,几杯闷酒下肚,腹下有些不适,他想找个地方洗漱一番,就唤来小厮。
“王爷请。”
小厮恭敬替他引路。
殷长殊徐徐起身,悄无声息地离席。
宴会中央,被众人簇拥着的萧娆见状,唇边深深勾出抹弧度。
【上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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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浅声。
【要开演啦!娆姐,咱们去看热闹吧,好不好?】
9527眯眼尖叫,兴致勃勃,【让我康康,我要康康啦!】
她撒娇。
【那就走!】
萧娆含笑,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
她远远坠在殷长殊身后。
——
公主府的宴席是从正午开始的,热闹许久,眼下,天边已经染上点点红霞。
高墙深院,绿瓦庄严。
七月的天儿,多少有些冷了,殷长殊披着灰色斗篷,行走在花园的通道上,他脸颊因酒劲儿微红,行得不急不慢。
小厮哈着腰儿,恭敬带路。
两人静静走着,片刻,来到一处排房,小厮低眉顺眼地上前开门,殷长殊脚步微顿,他抬头,沉默看了那房子几眼。
目光带出些许疑惑。
这个地方……
不像茅房啊?
公主府的茅房修得这么漂亮吗?
他拧眉,却也没多问什么,直接走了进去。
小厮在他身后,悄无声息地把门开了。
殷长殊站在屋子中央。
房间很大,清扫得纤尘不染,屋内八宝玻璃阁,藏书架,红木桌案应有尽有,奢华富贵,上面摆放着各种古董和金玉之器。
像是书房!
不对!
不对,是祠堂!
殷长殊扬眉,看着房间正中央,放着长明灯和五色点心的供桌,以及桌后墙上,挂着的画像,他的面色阴鸷,心里瞬间警惕起来。
这是什么地方?
是萧娆把他引来的?还有另有它人?
殷长殊想不明白,目光便下意识地落在那幅画像上,那像是个贵妇人,身着浅黄色的凤袍,看样式应是亲王妃的规格,她身形削瘦,眉目清冷,浑身散发着股淡淡的病弱之气,好似,好似……
“母妃?”
他突地轻呼。
那声音,在寂静如许的屋子里,特别突兀。
画中人,竟是摄政王的先王妃赵夫人,殷长殊早逝的母亲。
“好像!”
他喃喃,不受控制地往前走了几步,阴鸷眸子溢满酸涩和思念,面上也带出几分黯然。
殷长殊,六岁失母,十六岁失父,其实算个可怜人。
尤其是老摄政王武将出身,弓马杀伐得来的王位,性格粗鲁,教子严厉,哪怕他是独子,都不曾溺爱,且,他七岁前,父王一直在边关打仗,过年都不曾回来。
他们父子第一次见面,其实是他八岁生日。
至于母妃,虽然对他温柔慈爱,但一直卧床在床,从他有印象开始,母妃就是削瘦干枯,气若游丝的状态。
所以,他幼时的生活起居,是由祖母和姨母照顾的。
但……
他依然很怀念那短短的几年,怀念母妃虚弱地把他叫到床前,塞给他果子干脯,含笑看着他吃下的珍贵回忆。
那时,他是有母亲的孩子。
殷长殊长长叹息,心中涌进酸涩,他眉眼黯然,一时间,都忘了询问公主府里,为何有母妃的画像和供桌。
小厮又因何把他引来?
他沉浸在对慈母的怀念里,而这时,他突地听见内室里传出一声轻微的响动,眸光猛地阴冷,他侧头警惕去看。
就见内室里,转出一个头发花白,满面皱纹的宫人,她身形枯瘦,看着有八十岁上下,身上穿着酱色的嬷嬷服饰,浑身却散发着行将就木的老气。
这会儿,那嬷嬷正呆呆地看着他。
眼里有泪。
殷长殊拧眉,莫名觉得眼前的老嬷嬷有些眼熟,仿佛哪里见过,这让他下意识地开口,“你是何人?是在公主府伺候的管事吗?本王被人误带到这里,你……”
他想问。
然而,那嬷嬷却突地神色大悸,‘噗呼’一声跪地,那声音特别的响,可想而知,用了多大的力气。
她老泪纵横,死死盯着殷长殊,那目光,就像溺水的人看见浮木般,绝望和希望交织,带着沉重的悲痛之感!
殷长殊心中一颤,一股不详的预感浮现,他脱口而出,“你是谁?”
“小主子,老奴是徐紫,徐嬷嬷,您不记得了吗?”
徐嬷嬷颤声,嗓音迟钝沙哑。
形如乌鸦鸣叫。
又好似多年不开口般。
“徐嬷嬷?”殷长殊顿声,面露回忆之色,片刻,“你是母妃的奶嬷嬷?”
他想起来了。
“是,小主子还记得老奴。”
徐嬷嬷泪目。
殷长殊惊愕拧眉,“你,你当年不是被儿子接走享福去吗?怎么会突然回转?出现在公主府?而且,竟,竟如此苍老?”
他记得,徐嬷嬷应该只有六十多岁而已啊!
眼下瞧着都快入土了?
“小主子,老奴就生了一个女儿,三岁夭折了,后半辈子伺候在小姐身边,哪来的儿子啊?享福?老奴是被人赶出府的,那年小姐没了,她院里的人死的死,走的走,明面儿上放归享福,实际上,老奴这帮人出城后就被土匪劫杀。”
“他们大多都死了。”
“仅有老奴和小姐院里的太监首领白来福保下这条残命,辗转逃到南边,苟活了这么多年,为的就是想找您,向您述一述小姐的冤枉,只是老奴被灌了哑药,年迈不堪,京城路远,王府戒备森严,老奴几番想回来,但每每不成行,老奴心焦万分,日不能眠,夜不能寐,煎熬十几年,又有被灌药的痛苦,哪能不老呢?”
徐嬷嬷泣声,枯树皮一样的脸浮出黯然之色。
殷长殊看着她,心中也是百味杂陈,昔日母妃尚在时,身体虚弱,偶有召唤他见面,都是徐嬷嬷来叫,那会儿,徐嬷嬷不过四十出头,身为王妃身边的大女官,她保养得宜,瞧着就是个漂亮大姑姑,结果如今……
“嬷嬷,你说有人灌了你哑药,又言母后的冤枉?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