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齐皇后和谌景书夫妻十年,为谌景书育有一子一事她还是知道的。
那是谌景书的皇长子,也是他唯一的子嗣,谌景书亲自为其取名为谌稷,立为太子,人称稷太子。
谌稷,五谷俱全,从这个名字中就可以看出,谌景书自己虽是个不作为的皇帝,但他却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成为南元的盛世明君,为南元带来五谷丰登,太平安稳,为百姓所爱戴,名垂青史。
谌景书如此看重这个儿子,必定会严加保护着,而且他后宫也单薄,后宫嫔妃谋害皇嗣的可能性很小,稷太子自身也没有什么疾病,那么,稷太子怎么会突然死了呢?
齐皇后显然也陷入了不堪回首的往事中,叶醒药没有再问,这种事,再问就是在人家的伤口上。
谁知齐皇后缓步立到了窗下,却是自己先开了口,风吹起她的绿裙和长发,她的面容更显模糊,叶醒药听到她冗长而悲痛的声音缓缓开启。
“我记得稷儿走的那日,天也是这样的黑,风也是这样的大,稷儿冷的缩在我的怀里,他说母妃,我冷,可是他的身体却那么烫,南元太医署没有一个人能救他,他们都说,稷儿沉疴已久,伤及根本,药石无用,恐怕只有医政大人出手,方有一线生机……”,她兀自笑了一声,“沉疴已久,呵,稷儿他不过才病了一年……可那一晚,她因葵水不顺,他将医政大人去请了过去为她调理,我几次差人去永和宫请医政,都被他打发了回去,我亲自去,他却让人传话于我,男儿体强,拖个一时半刻也无妨,而他的爱妃如此娇弱,没有医政随侍在旁,他不放心,这一拖,便是一刻又一刻,而我在永和宫外苦苦哀求,足足一夜,第二日一早,我的稷儿,就死了,我抱着他的时候,他的身体,也不再有温度了……”
叶醒药不难想到,齐皇后口中的他和她指的是谁。
有眼泪划过齐皇后的脸庞,被一缕风带去,化成尘土成了怨恨。
“他明知,稷儿身体不似以前,也大概早忘了,稷儿小小年纪,那一身沉疴是为何人所累……”
叶醒药微微挑了一下眉头,这才想起来曾听宫人们私下议论过的一件事。
一年前谌景书前往天墉城登台祭天之时遇刺,当时,七岁的稷太子随同,危难之际为谌景书挡了一剑,当时差点一箭毙命,一向温和的谌景书为此大开杀戒,将当日的刺客全部腰斩处死,还一连斩杀了好几位的太医,最终幸的老天眷顾,稷太子捡回了一条命,但自此身体状便越来越差。
叶醒药不难猜测,他之所以早夭,兴许就是此次受伤所累。
叶醒药叹了一声,“这个忙我怕是帮不了你,稷太子未满十岁早夭,此时三魂七魄尚且还没有成形二亡故,没有了血肉之躯养魂,死后自也是无魂,更没有来生来世。”
小孩死了之所以成为夭折,凡人不为其立碑,有诸多禁忌,就是因为他们还没魂,没有魂,那碑又是为何人所立?清明之时的拜祭品都找不到鬼查收,堆满了阴间之路,冥王动怒,于是大动肝火,降下了许多的鬼象,让凡人再不敢为小孩立碑。
没有魂的人死了,能在这世上留下的,只有旁人对他们的记忆。
齐皇后听了叶醒药的话,面容怆然,随即闭眼,一笑,“原以为死了或许能与儿子见上最后一面,可原来,竟也是痴人说梦……叶太后,当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她带着最后的一点希冀小心翼翼的问道。
叶醒药无奈的摇了摇头,“万物生有其规律,我只是一介凡人,无法改变乾坤定律。”
齐皇后捂脸,有细微的哭声飘在风中,“他曾许我,终其一生,只我一人,他不要别的女人为他生儿育女,只要我为他生的孩子,他会给我们母子时间最好的一切,课到头来,却是一朝宠尽,终入冷宫,他弃我如敝屣,连孩子的生死也置之不顾,至我们母子连入黄泉终难相见,他曾许诺我,若我先死,他必将为我铸一副黑玉棺,挡住这红尘万世凄苦,让我静候奈何桥,与他一起入来生,可如今,我的尸体却躺在剔透晶莹的水晶棺中,尘世过眼云烟,他竟连我死也不放过,将他与那人的恩爱情深尽数演绎给我看,人世间的****,难道真的就是如此的瞬息万变吗?”
叶醒药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这些问题,更不知道如何的安慰她,没有经历过这些的人,永远无法体会她们心里的怨,而这怨一旦日积月累得不到化解,齐皇后只会变成一直十恶不赦的厉鬼,强行让她投胎,来世也绝不会是什么好人。
所以,她不能化解齐皇后的怨,简直就是对不起祖训,对不起人民大众啊。
“齐皇后,便是谌景书没有将你的尸身放入水晶棺,你也不会转世投胎的,你这辈子的怨恨太深了。”
齐皇后笑容凄美,魂烟如雾般的缥缈,“你说,我为何不怨?夫妻十年,窗前共剪,到头来终不敌他眼中所谓的背叛……”
接下来,叶醒药又化身为了知心姐姐,凭着那三寸不烂之色,将那些生前无人倾听、说出来也无人聆听的话说了出来。
………………
她是齐慧君,通州望族齐家之女,才名远播,美貌称冠通州,可谓真正的才貌双全,令无数通州男儿为之倾倒,纷纷上门来求娶。
只是,她父亲却一律拒绝,只因她出生之时,正直大学飘雪之际,然而她母亲临盆之时,齐家的上空却有明月高悬,照亮了整个产房,这光亮一直伴随着她呱呱落地,当时情景蔚为奇观,她父亲请了相士来看,相士预言,她是贵人之命。
当时的齐家已是富贵无比,贵中之贵,其贵有多重不言而喻,她父亲于是深信她能为齐家带来好运,相信她定能母仪天下,光耀门楣,因此到了十六,还未考虑她的婚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