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都在酝酿着该如何组织语言,纷纷端起面前的茶杯。
热腾腾的水汽弥漫过他们的脸庞,像是一场大雾吞噬了他们。
良久,张回开口说道:“事情都过去五年了,让他查,反正什么都查不出来,咱们几个不用着急,当年的事,是太子派人去做的,太子高瞻远瞩,一定早就收拾好了首尾。”
“话虽如此,可太子日理万机,难免有疏漏的地方,既然沈阶重查血雁案,咱们就多多留意些。”
徐凤池又说道:“沈阶是刑部的郎中,谁给他权限去大理寺翻阅案牍的,明天就上折子弹劾,叫他收敛收敛。”
一行人商议了两个多时辰,又一块用了午饭,这才各自散去。
陈落生还惦记着苏晚的病体,本来想把自己的一座院子送给苏晚,她不愿意收。
把她养在外面,单独配几个丫鬟婆子,这有点像养外室了。
陈落生于心不忍,可是寺院环境实在艰苦,思来想去,还是苏家那个小院最好,苏晚回去住,名正言顺。
他把陈福叫来,叫陈福想个招,不招摇过市的把苏琳给赶走。
陈福这个机灵鬼立即向主子献策。
当晚,苏琳的屋里头突然涌出来无数只黄鼠狼,把她吓的哇哇乱叫。
黄鼠狼接连两天的来闹,一到夜里,就听见黄鼠狼的嚎叫声此起彼伏,这如何睡的安稳?
苏琳是不能吃一点苦头的,闹了两天就扛不住了,即刻要打包回陆府。
苏琳一走,黄鼠狼也不来闹了,事情着实有点诡异,可苏老太太没那闲心去管这事。
心腹赵嬷嬷把床头装银票的匣子拿出来整理,发现少了十来张银票,赶紧向老太太汇报。
“这几日晚小姐住在寺院,屋里头就只有琳小姐,这银票,怕是琳小姐拿走的吧?”
“那不是拿,是偷!”
苏老太太一边往水里加蜂蜜,一边扯着嘴角冷笑:“那些假银票,本来是钓晚娘的,没想到晚娘没上勾,反而是琳琳先起了贪心。
都怪我,在她刚搬来的时候,就给她塞了五百两银票,没成想,这反而勾起了她的贪婪之心。”
赵嬷嬷担忧的说道:“要不要让老奴去给琳小姐知会一声,告诉她,拿走的那些银票是假的,万一她拿出去用,岂不是丢人?”
“呵呵。”老太太浑浊的老眼闪过一抹厌恶:“她已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丢人也是丢的陆家的人,就让她去花吧,最好是丢人现眼丢个大的。”
“老太太别气。”
远香近臭是真理,从前琳小姐不在老太太跟前,老太太还念着祖孙之间的情,可自打琳小姐搬到老太太眼皮子底下后,那骄纵的脾气真是让老太太看不顺眼。
她屋里的好东西,只要让苏琳看见了,就一定开口要走。
老太太心眼本来就小,被苏琳这一通操作给气个半死。
“从前在苏家,她养在她娘跟前,每日来给我请安,看着也很乖顺的一个人,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那是因为琳小姐从前只要开口,老爷和夫人就一定想法子让她得偿所愿,”赵嬷嬷试探性的问:“老太太,琳小姐走了,那晚小姐?”
老太太点了点头:“把晚娘接回来住着吧,哎,我也是为她犯愁啊,一同被赐福的三个人,其他两个女郎,人家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偏偏只有她,无人问津,我还要舔着一张老脸到处求人。
吴大娘子之前拍着胸脯,说的好好的,一定介绍几个世家公子,结果呢,现在见了我掉头就跑!”
赵嬷嬷安抚着老太太:“若论相貌,晚小姐那是没的说,现在无人来提亲,无非就是受家世所拖,苏家毕竟扎根在柳州,这寸土寸金的上京城,个个都是眼高手低的。
咱们不必非要比照着其他两个女郎的水平来,不妨把眼光放的更远些,之前吴大娘子不说有个姓郑的公子哥想挑个继室嚒。”
“那个叫郑星华的?”老太太有点印象,“家世比陆家好,可他是个残废啊。”
“若不是残废,人家未必瞧的上晚小姐。”赵嬷嬷察言观色小声说道。
老太太思量片刻:“先把晚娘接回来再说。陆家那摊子浑水,晚娘不掺和了,由着琳琳去作吧。”
老太太打发了人去白云寺接苏晚,暂时没接到人。
病体稍微康复了一些后,她就领着金桃残烟去打听耿乐宏的消息。
耿乐宏曾经是名声赫赫的大儒,十五年前,耿家在上京城也是显赫之家,只是他的嫡子牵涉到了赵王谋反一案,全族没入大狱。
耿家被抄斩,但耿乐宏是先帝爷钦点的状元爷,顾念着他在士林间的声望,且他没有参与赵王一事,对他网开一面,将他流放到广宁寒苦之地。
苏晚唏嘘不已:“耿老爷子若还活着,怕是都有六十七了,那么大年纪,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人世了。”
茶馆的老板笑嘻嘻的说道:“你去芝麻胡同找老李头,耿
老爷子曾救过老李头,耿老爷子还在不在世,他是最清楚的。”
芝麻胡同的老李头靠卖香油为生。
老李头长的面相慈蔼,留着胡子,说话很斯文。
“小姐可是要买香油?”
饰演过无数角色的苏晚立即就窥探出一丝异样。
眼前的人,说话语气带着一丝表演的特质。
仿佛,他是另一个人,只是在演一个卖香油的老头。
苏晚犹豫片刻,不知该如何开口。
恰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给我打五两香油,谢谢。”
无需转身,锋芒背刺的感觉让苏晚如临大敌。
穿着青色官袍头戴官帽的沈阶,显然是刚从衙门出来,他挥了挥宽大的袖子,眼神掠过苏晚等人,直直的望向卖油的老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