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任雯绮成了话题中心,因为她宿舍的抽屉里真有一本日记本,扉页上真有一个人的名字,不过那个名字并不是夏秋凉,也不是什么优质偶像,更不是哪位风度翩翩的年轻男老师,而是程岁初。
她的抽屉似乎是忘记上锁了,日记本被舍友“无意”中翻出来,这个消息当晚就传遍整个苏黎世,乃至隔壁宁州大学。
第二天早上任雯绮气冲冲找上程岁初,质问程岁初什么时候搞的鬼,问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被一群人围住的程岁初面不改色,一把抓走日记本,当众点火烧掉。
消防喷淋系统被触发,水里的任雯绮失魂落魄,脸上的水珠一颗一颗的滚,眼镜片上映着的纨绔男生双手插兜,徒留背影。
两人当日被请去校长室喝茶,迈出校长室后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再没下文。
谁也不知道他们在校长室里说了些什么,但据知情者透露,他们真的就坐在那里喝茶,什么话都不说,听校长先生滔滔不绝讲述自己年轻时的风流往事。
后来经常有人看到任雯绮对着一对企鹅钥匙扣发呆,可能是一场难忘之旅的纪念品,也可能是没来得及送出去的礼物。
程岁初对此默不作声。
两人是同班同学,程岁初难免会在学校里遇见任雯绮,每次路过的时候她都微微低头,目光里隐约有杀气,程岁初感觉她随时都会把怀里抱着的英文原版的《悲惨世界》砸他脑袋上。
传言夏秋凉因为这件事大动肝火,要和程岁初进八角笼决斗。
再结合前段时间程岁初给夏秋凉送纸飞机情书的传闻......
这一段缠绵悱恻纠葛不清的三角关系称得上是绝世笑料。
有人失意必定有人得意。
许凝最近总笑,一方面又是听到有关夏秋凉和程岁初的搞笑绯闻,另一方面则是她当上了学生会第二位副会长!
这主要归功于她的最大假想情敌任雯绮,因为她最近精神状态很差,总是心不在焉,严重影响学生会的工作事宜,夏秋凉急需另一位得力助手。
而许凝在水族馆地基塌方事故时担负起疏散群众的工作,而且做得很好,受到市里的表扬,甚至接受媒体采访,一度成为校园形象代表,在领导层广为人知,被极力推崇。
她能成功上任和陆德臣也有关系,陆德臣不愧是交际花,在苏黎世也有不少人脉,拉动很多人给许凝站台。本来反对许凝的声音还挺大的,包括校拉拉队的女生,尽管许凝曾那么卑微地讨好她们。
许凝以后就可以在夏秋凉背后听他代表学生会发言,和他走在一起被拍进照片挂在墙上永远记录下来。
一个午后,程岁初没有在天台上消磨时光,而是走到园艺林里对着一棵树发呆,这是一株苹果树的树苗,长开了撑死两米来高,蔫了吧唧的。
他有想过如果那天下午没有被恶魔袭击现在会怎么样,是不是会和许凝一样,偷偷地看一个人发表演讲,看一个人的头发被风吹乱在光里发亮,看一个人侧脸的弧度和午休时的睡颜。
他以前总是看着窗外,现在偶尔也会看看讲台桌,看看黑板,看看那个人,耳朵里总能听到笔尖在纸张上厮磨发出沙沙的声音,她的一笔一划好像写在自己的心上,又痒又疼。
他原本只会失眠半个夜晚,那天晚上彻夜未眠。
逊,太逊了!
程岁初伸手摘下一片枯黄的叶子,握在手心碾碎,任风吹过不留痕迹,自嘲地笑了笑。
“这位同学,请你不要随便破坏花花草草,你是哪个班的学生,班主任是谁,报上名来!”许凝背着手走过来,有意无意显摆着学生会副会长的袖章。
程岁初眼皮都没抬,没心情搭理她。
“喂,和你说些正经的。”许凝小声严肃,“如果你被杀戮意志控制精神,想要犯下杀人罪的话,我随时会执行处决的!”
“嗯。”程岁初不咸不淡道。
什么杀戮意志,什么杀人罪,描述得天昏地暗十恶不赦,但他压根儿没有反应,精神正常得不能再正常,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可许凝不那么想,她把程岁初看得更牢了,不让他离开视线范围,连学生会活动都要他跟在后面。
这让程岁初心烦意乱的,不过不是烦这位春风得意还非要牵着自己鼻子走的刽子手,而是烦那些遇到的路人,他们看见自己老跟着学生会走动,总在非议。
“你知道就好,下次我可不会手软了,我会毫不犹豫扣下扳机的!”许凝威胁完之后,转而变得八卦,“我真的很好奇,你那天在水族馆到底对任雯绮做了什么?你不会非礼人家了吧?”
“我非礼她?”程岁初冷笑,“你觉得是就是吧。”
“我跟你说哦,你最好没对她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被我删除的记忆是有可能恢复的。”许凝说道。
她介绍起自己的能力,她说“特蕾莎”借由“月吟”发动的记忆删除并非“删除”记忆,而是给人施加“不愿回忆”
的催眠。
记忆一直存在于人的脑海深处,如果是难以割舍的记忆,很快就会想起来,像许凝平时治愈的那些“恶魔后遗症”的受害者则基本不会回想起与恶魔有关的记忆。
与其说是“删除”记忆,不如说是“封存”记忆。
人的记忆殿堂就像一家电影院,记忆就像一部部电影,总有烂片,但就算是烂片也有值得留恋的片段。
如果有一段记忆被“封存”了,这部电影的排片就空出来了,你知道这里曾经放映过一部电影,你也知道自己忘了,你会觉得无关紧要,你经常会很忙经常会浏览其它的电影,没空理会这个空档。
但有时候,你在某时某刻和某个人听着某首歌路过影院门口,忽然之间你瞥见一张不起眼的海报,这张海报没有电影名没有上映日期,但你一下子想起来了,你想起来自己曾看过那部电影,它或好或烂,你或笑或哭。
或者你突然发觉自己的人生拼图缺失了一块,这让你寸步难行,你发疯似的往回跑,你跑过无数的时间空间,你回到了那个时候,回到那个放映厅的门口,你找不到那张电影票了,但你会不顾一切地冲进去,一遍又一遍地翻那卷胶片。
“就算记忆真的能被删除,过去的经历也真真切切在这个世界上发生过,就算不为人知,我想,在那时,主人公都在用心面对人生的镜头。”许凝说。
“听上去挺伤感的。”程岁初挠了挠头,“我太爱这种感觉了,对我来一下吧,帮我把有关于她的记忆删掉。”
“不要,删除记忆会伤脑的,你脑子本来就不好使。”
“我一次都没被删除过记忆,来一下怎么了?”
“别为难我了,我对人类使用月吟是需要向上级请示的。”
“你昨天可没向上级请示,我叫你额外删点记忆,你直接就对任雯绮动手了,帮人帮到底呗,就当再帮朋友一个忙,把我的记忆片段也封存一下吧。”
“朋友?你还真有脸说啊,做饭不给我吃,发生什么事不告诉我,一直骗我耍我威胁我,你真的把我当朋友吗?”
“再帮我这一次我们就是真正的好朋友。”
“帮个毛,休想!别老说你自己了,万一她想起来了怎么办?你有想过对策没有?”
“再找你封存一次呗。”
“二次施法的效果太差了,而且万一到时候我不在了呢?”
“找别的驱魔官。”
“驱魔官的神眷都是唯一的,我的特蕾莎虽然级别低,但也是很稀有的好不好,就算其他人有修改记忆的能力也未必好用。”
“想起来就想起来呗,还能怎么样?”程岁初莫名烦躁。
“有些记忆,能永远忘掉是最好了,万一想起来了......”许凝低下头眼神闪躲,“你可要好好解决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