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就好,大庭广众的,成何体统,进屋再说。”
旁边站着一位身着长衫的中年人,眉眼间与徐志杰颇为相像。
这位中年人正是徐志杰的父亲,他的语气虽然一本正经,但徐志杰分明看到,父亲的眼角也泛着泪花。
“你这个死老头子,难道就不想儿子吗?看看你自己脚上的鞋吧!”
秦氏听了这句话,心里有些不高兴,徐志杰也看向父亲的鞋,发现他穿了两只不一样的鞋。
“……”徐培松一脸尴尬,他在孩子们面前一直都维持着严肃的形象,没想到因为小儿子回来,竟然在孩子面前出丑了。
说起来也巧,今天是徐志杰大嫂父亲的寿辰,所以大哥大嫂一早就过去拜寿了,本来父母他们也要过去的,都收拾好了,没想到徐志杰却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瘦了,真是比以前瘦了,那军队里有什么好待的,还是回咱家来吧!”
进了屋之后,秦氏端详着徐志杰说道。
当娘的都是这样的心态,都不愿意自己的儿子吃苦,在她们这些深宅妇人的眼中,军队就是一个吃苦受累的地方。
“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小杰现在可是军官了,你看看他的肩章,这要是随随便便就回来了,军队还有什么规矩可言?
况且现在国家有难,我们怎能做这种拖后腿的事情呢?”
徐培松当即表示反对,虽然他当初也不愿意让徐志杰去参军,但过去这么久了,他早就释怀了,况且国家有难,在民族大义面前,老爷子还是分得清孰轻孰重的。
“老头子,你之前不是不想让儿子参军吗?怎么现在突然变卦了?”秦氏惊讶地问道。
“我从来都不想让他参军,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道理我还是懂的。如今日本人到处挑衅,小杰既然已经当了兵,那就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当逃兵,不然传出去,我徐家的名声何在?”
徐培松的声音铿锵有力。
在徐志杰的印象中,这位父亲一直都是个生意人,没想到他有如此强烈的爱国情怀,看来是原身以前对自己的父亲了解太少了。
在民族大义方面,徐培松一向坚定不移,秦氏虽然还想说些什么,但她一生顺从丈夫,此刻也明白,老头子这番话或许是对的。
“先别说别的了,你先在家里吃饭,我跟你母亲还得去参加寿宴呢!”
徐培松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儿媳妇的娘家可是杭州的税务局局长,他们总不好在这个时候迟到。
“要去你自己去吧,我还要在家看儿子呢……”从秦氏的话语中,徐志杰听出了一些端倪。
经过一番交谈,徐志杰才得知,自从大哥娶了嫂子之后,嫂子就依仗娘家的势力在家里作威作福。不过她做事还不算太过分,只是母亲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气。
徐家在当地虽然是商业大族,但对方是税务局的局长,当年结亲时算是高攀,受气也是难免的。
“既然这样,不如我陪二老一起去吧,正好我也没拜访过嫂子的娘家,就当是个机会了。”徐志杰想了想说道。
徐志杰并不是想去找事儿,毕竟这是自家的事。
他之所以陪着父母过去,也是想让所有人知道,他们家也有当官的。
按照徐志杰现在的级别,别说是一个税务局局长了,就算是杭州的市长在这里,那也不敢轻易得罪徐志杰。
毕竟现在是乱世,军人的地位一般情况下高于地方政府,况且徐志杰是军统的人,还是军统的少校军官。
秦氏本不愿意过去,但徐培松眼珠子转了一下,看看儿子笔挺的军装,估摸着官职应该不小。
刚才下人已经回话了,儿子这次带回来好几辆军车,可不是闹着玩的。
徐培松见过杭州本地的军方汽车,可没有那么漂亮的吉普车。
“小杰,你现在是什么级别?”
在过去的路上,徐培松终于忍不住了,后面跟着两辆吉普车,还有一群黑衣人。
徐志杰这次并非有意摆场面,而是他现在的身份使然。
他是北平分站行动队少校副队长,按照军衔,他的级别与杭州分站的副站长相当。考虑到出门可能会遭遇日本人的暗算,他身边必须有保镖跟随。
“我现在就是个少校,跟一般的副团长是一个级别。”
徐志杰不愿过多解释,因为有些事不便解释,所以就这么说了。尽管如此,徐培松还是激动万分。
杭州城有两个团的驻军,那两个团的团长平时可是威风凛凛。
他们经常以各种理由到各处去搜刮民脂民膏,虽然徐家在当地是世家大族,但面对这些当兵的,也只能忍气吞声,被他们敲诈了不少钱。
其实,徐志杰作为军统少校,与其他地方的军队有所不同。
在军队里甚至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军统的人别说是校级军官了,就算随便出动一个上尉,到了地方也会享受连长的待遇。
军统的上尉军官现身时,一般军队中的团长都要派人郑重接待,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些煞星的来意。
虽然监督军队长官是中统的职责,但戴老板也想分一杯羹,所以军统也会插上一手。
军统挖出军队里的贪污犯,这种事没少干,因此,军统的人一出现,军队里的中高级军官都会惴惴不安,毕竟大家都不干净。
曾经有一名桂系军队的团长不服气,当众殴打了军统的一名上尉,这下可闯了大祸。
这名团长直接被带到了南京,被军事法庭判了12年。
这名师长是桂系李长官的嫡系,李长官亲自开口求情了,这才保住了他的性命。
如果换成其他人,恐怕早就被枪决了。
举办寿宴的地点选在了杭州最有名的饭店——楼外楼。
当地税务局长过寿,前来贺寿的人自然数不胜数,里三层外三层地将楼外楼围了个水泄不通。
徐志杰等人抵达时,发现前路已经被堵住了。
“干什么呢?都堵在路中间,快把车停到那边去!”几名巡警注意到了这支停下的车队,他们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见这些车的车牌没一个认识的,便以为是外地来的。
“那边不是有空地吗?我们家老爷岁数大了,走不了那么远,能不能让我们停到那边去?”司机指了指酒楼旁边的空地。
“胡说八道!那是你们能停车的地方吗?赶紧的,滚到那边停车去!我们让你们停哪就停哪,今天来拜寿的人这么多,难不成还指望你们进去敬酒?”
巡警不耐烦地说道:“还敢顶嘴?”
他们一贯是看人下菜碟,既然没记住这个车牌,那就说明车上的人不是什么大官,没必要对他们客气。
“哼,狗仗人势的东西。”还没等徐志杰发火,刘火就冲上去给了巡警一巴掌。
他们在北平横行惯了,哪受过这种委屈,就算是局长来了也不敢这么说话。
“老子打的就是你,也不睁开眼看看,这是你能说话的地方吗?叫你们领头的给我滚过来。”
刘火又是一脚踹了上去,他懒得跟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废话。
巡警正要动手,却被身后的几个兄弟拦住了。
“别冲动!你光看到前面的轿车,没注意到后面的吉普车吗?那些吉普车上可是挂着青天白日旗的!”
再看看车上的人,一个个身材魁梧,身穿黑色中山装,腰间鼓鼓的,显然都带着家伙,这些人可不好惹啊……
巡警的脸色瞬间变了,他捂着脸去找他们队长去了。
这一幕被徐志杰的父母都看到了,两个人都惊讶地看着这一切。
他们虽然是有钱人,但平时也不愿意得罪这些巡警,毕竟民不与官斗,这是他们平时一直遵循的准则。
没想到儿子一回来,这些人怕得跟老鼠一样。
“瞧瞧,这都什么事啊!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我是这片区域的巡警队长,敢问这位爷是何方神圣?”
不到两分钟的功夫,那边就过来了五六个巡警,其中一个还穿着锃亮的皮鞋。
“我们想把车停在那儿,你的手下却让我们滚远点,你说这事儿该怎么办吧!”刘火掏出了证件。
巡警队长的反应跟当初赵财如出一辙,顿时火冒三丈,这他妈是半夜里打灯笼去厕所——找死啊!
平常碰见这些人躲都躲不及呢,这几个混蛋竟敢找他们的麻烦,这不是找死吗?想死也别拉上我呀!
当官的也是个狠人,二话不说,回头就对几个手下连打带踹,把他们揍得哭爹喊娘。
“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什么车都敢拦,我早晚得被你们几个混蛋害死!”
巡警队长边打边骂,累得气喘吁吁。
“这……这……”徐父徐母都有些不知所措,儿子当官之后,这些巡警为什么这么害怕?
“放心吧,没事的,让他们去处理就好。”徐志杰懒得管这个事儿。
并不是他今天仗势欺人,如果是普通的老百姓,鬼知道这些巡警会干出什么事儿来,没准儿他们还要勒索钱财呢!
今儿算他们踢到铁板上了。
徐培松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在杭州还有这样的份儿,那怎么也得是市长级别的,自己这儿子这到底当了什么官儿啊?
“让开让开,你他妈看什么呢?再看把你拷回去信不信,赶紧给我滚那边去,这是你停车的地方吗?”
几个巡警也学乖了,刚被上司给臭揍了一顿,赶紧的给徐家的汽车找地方。
本来有些人都把车子停好了,但此刻又得挪车子。
有几个人还想跟巡警理论,毕竟他们是税务局长家的亲戚,但都被巡警给揍了一顿。
这时候,什么亲戚都不好使,谁的亲戚也不如军统的人管用。
“嘿,真是不好意思了长官,您抽烟……我们这已经把地方腾出来了,长官把车开过去就行,全程我们的人给看好,绝不会有任何事情的。”
巡警队长巴结地说道,那副嘴脸跟青楼的龟公差不多。
徐志杰也懒得跟他们理论,自顾自地把汽车开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