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冲满脸惊恐望向窗外,他居然一招败北,只是瞬间,就被打了回来。
他明显感觉到对方手下留情,不然这一下肯定会将他留在外面,绝没可能无恙而归。
他可是半步大宗师,用的并非诛邪剑法这一种武艺,他左手转日针,右手诛邪剑,居然在那人影的手底连一招都没有走过,就彻底败北。
对方拥有瞬杀他的本领!
但很明显那人影只是不想杀他,就连他退回来,其实都是对方故意气血震荡,把他逼回的。
林冲惶恐不已,这已经不是武艺了,武艺没有这般可怕。
他虽然身为半步大宗师,但有转日针和诛邪剑神鬼莫测的手段,自诩就是遇到大宗师也可走上两招,甚或不敌,还可以仗着鬼魅身法逃脱。
可刚才这一下,让他感觉到了毫无抵抗之力,别说逃脱,走上招数也万不可能,窗外那人影要是想杀他,不过吹灰之力,抬抬胳膊就能办到。
倘若真正动手,他会连反抗都不能,招架或许都没有,就会乖乖受死!
这是什么境界?林冲不知道,也没听过,他不晓得大宗师上面还有天人,童贯没对他讲过。
但林冲却知道,大宗师绝对没有这么恐怖,半步大宗师和大宗师之间确实有极远的差距,可还没到天与地那般遥远。
不会差到正面相对,连反抗动作都无法做出,就被直接杀掉。
这已经是大恐怖了,武艺几乎无法企及,那这又是什么?
人都对未知的事物心存惧怕,哪怕林冲现在本领高强,却也并不例外。
对方不是大宗师,又是什么?这已经超出他的见识之外了。
他身子一点点往后靠去,对方返璞归真,举重若轻,震回了自家,却没让自家受一点点伤,这简直不可思议。
林冲嘴唇动了动,想说句话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一只手紧紧握住黑剑,骨节发白,在轻微颤抖。
扈三娘于黑暗中看不清林冲神色,但听着林冲粗重呼吸时起时伏,情绪不稳,心中知道不好,窗外人必然极端利害,不然林冲不会这般反应。
她咬了咬牙,想为林冲争取喘息时间,冲窗外喊道:“你是什么人?为何来到我家放肆!”
窗外沉默几息:“林冲,我不杀这母子,你出来说话。”
声音依旧细致与雄浑交结,重重叠叠,仿若山谷回声,但却威严倍至,令人不能抗拒。
林冲脸皮抽搐,双腿如同灌铅,他强忍着心中巨大惧意说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窗外冷笑,男女莫辨:“胆大包天,杀了本座派来的人,居然还问本座是谁?”
林冲惊道:“你,你是大仙知?”
他心中立刻翻江倒海一般,萨满大仙知竟然亲来了上京,这又怎么可能?
大仙知地位尊贵,不但隐为女真朝上国师,在民间更是声望隆重,拥趸者甚多,并不下于女真皇帝,甚至可以说在各部落的眼里,大仙知要比皇帝更加尊崇。
这样的身份,怎么会轻易离开白山黑水到上京?林冲想不明白其中原因,但却知道肯定有惊天动地的大事要发生。
不是惊天动地大事,大仙知岂会降尊亲至?
“还不出来!”窗外声音淡淡催促,可听到林冲耳中,却不啻于圣旨一般。
“是是,在下现在就出去……”
林冲猛吸了口气,心中暗想,此刻反抗是不能够了,打不过也跑不掉,不过看对方好像没有杀自己的意思,莫非有事想用自己?
他越琢磨越是这么回事,便迈步往中屋风门处走去……
天边微微吐出鱼肚白,一夜转瞬即逝,赵柽依旧坐在堂内。
他并没有休息,此刻已经踏入天人门槛,再无瓶颈限制,就开始反复推演起下一个境界准天人来。
这却是有门径可循了,不像大宗师时望天人,根本不知从何着手,眼下却可以往后推衍。
白战在外面敲门进来:“陛下,早饭好了。”
赵柽伸了个懒腰,出门吃饭。
他是与霍璇玑萧里质一起的,就看萧里质脸色极为不好,喝着白粥,不敢抬头看人,怕是自我暗示了一夜,现在真把自己当成弃子看待了。
赵柽笑了笑,虽然希尹已经死了,但女真那边将萧里质做为弃子可能性不大,毕竟宗室,完不成任务,不能“舍身饲狼”的话,还是会希望她活着回去。
赵柽不搭理萧里质,对霍璇玑道:“一会儿吃完饭,把几个老爷子请过来。”
霍璇玑“唔”了一声,继续扒拉白粥。
半晌后赵柽回去堂内,米震霆黄裳霍四究几人过来,见了礼后,询问何事。
赵柽叫霍璇玑将门关好,外面白战白霸两个看守,这才笑眯眯地道:“昨夜侥幸,晋升半步天人了。”
三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大喜,一起道贺:“陛下洪福齐天,武道精进,百尺竿头,更上一步,可喜可贺!”
赵柽伸手压了压,叫三人喝茶,三人都神色激动,欲言又止。
赵柽知道他们久困在大宗师境界,不得提升,心中长久郁结,都快魔怔了。
天人境的高手世所罕见,哪怕一国也未必会有,即便有那也是平素根本看不到的,更无从谈起请教晋升经验了。
何况天人这玩意,你可能知其然,但却会不知其所以然,自己研究得再多也没用,没有机缘研究一千年也上不去,没有天人境的高手请教,绝难弄懂机缘到底怎么回事,自己究竟会不会得到机缘。
虽然说即便请教,这机缘也未必就能凭空造就抓住,可总是唯一希望,谁也不愿意轻易放弃。
哪怕到死也上不去,可总也要上不去个明白。
尤其米震霆年岁已经很大,仗着一身精练武艺,此刻精神还不差,身体还健朗,可毕竟也一百多岁了,血气开始走下坡路,若是再不得境界晋升,怕是过几年,就会倒退开去,一天不如一天。
所以他很急迫,黄裳和霍四究其实也急,只不过都没有他这么着急罢了。
赵柽看着三人,点了点头:“在晋升之后,我确实对机缘二字有了全新的想法,虽然依旧还是不可强求,但总有些思想裨益,就给三位说说。”
三人急忙叫好,赵柽便开始讲述起来,大抵都是在讲机缘与因果的关系,交集是因,机缘是果。
这个交集自然是与生灵的交集,未必是人,但人则更好,从这里引申,因因相递,织建成一张细密大网,量变引起质变,就会形成数个果出来。
果,可能是恶果,也可能善果。
可无论善果或者恶果,都有一定机会与自身武道产生共鸣,乃至再有一丝一缕的可能,进入顿悟当中。
顿悟,是叩开天人境的条件,有顿悟未必就一定会进入天人境,但没有顿悟,是万万不可能晋升天人的。
顿悟可能一次,也可能无数次,或许无数次都无法领悟天人真谛,此刻反又要观瞧天赋了,不过条件已经达成,只看个人悟性。
赵柽将自己理解的全都说了出来,三个人听得有些痴了,没想到还有顿悟与因果一说。
霍璇玑在旁边听得美目眨啊眨,道:“这般来说,公公该有顿悟才对啊。”
她说的公公就是霍四究,霍四究常年栖身市井,接触之人杂而纷乱,是三人之最,就算赵柽认识的人也不比霍四究多。
赵柽闻言却笑着摇了摇头:“不是认得多,接触多,而是交集,是往来经事。”
米震霆一脸恍然:“臣明白了,是要和人产生际遇互游这种,怪不得臣大宗师已经几十年,却从来未有过一次顿悟,臣自武艺高了之后,又自朝中致仕,便大多闭门不出,只思如何晋升,虽然也与外界些许来往,可并无事情沾身,还以为断了外界许多因果是好事,却没想到竟因此无法进入到顿悟其中。”
黄裳一脸凝重地道:“臣也是这个问题,致仕之前便少交游,致仕之后几乎断了外面之事,还沾沾自得,以为清高,没想却成为了天人羁绊。”
霍四究道:“陛下一席话,真令草民茅塞顿开,草民原本以为自己的路是对的,却没想到竟走得偏了……”
赵柽微微一笑:“只不过一家之言,还无从验证确凿,三位可权做参考,回去思索斟酌。”
三人致谢行礼,随后告辞。
看三人离去,赵柽对霍璇玑道:“萧姑娘在忙什么事情?”
霍璇玑瞅他道:“你昨晚对里质姑娘干什么了?回去后蒙头大哭,今天也神色不愉。”
赵柽嘴角抽了抽:“我什么都未做,不要瞎想。”
霍璇玑露出副看不得:“从你这里出来就心情大变,怎能不让人胡思?”
赵柽叹气道:“就是自顾自下了一盘残局,给她展示了一下什么叫做弃子。”
霍璇玑想了想:“我说她今早便问我有无棋盘棋子,原来是把自家想成女真弃子了。”
赵柽道:“如此也好,慢慢绝了她于女真的大多念想,潜移默化,以后她是要去东京的,不叫她留在这边苦寒之地。”
霍璇玑眨眼道:“怕是你得去会宁把大黄也带过去。”
“什么大黄?”赵柽纳闷道。
霍璇玑道:“是她养的一条狗,整天念叨,大黄大黄。”
赵柽:“……”
小巷院落,林冲呆呆地坐在屋内,窗外的晨曦落在他身上,好像披了一层金色霞肩。
扈三娘道:“郎君,大仙知与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林冲勉强一笑,大仙知和他说的事情,他没法子与扈三娘得知。
大仙知这次亲来上京,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刺杀赵柽!
如今想要扭转战场局面和女真国势,再无别的办法可想,只有杀了赵柽,才能够挽救。
赵柽身边该有高手,而且兵将众多,所以想要刺杀赵柽绝非一件易事,也不是一个人就好完成。
虽然大仙知本领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