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安若再醒来时,自己已经在避难所躺着。
这里是易守难攻的峡谷,入口错综复杂,又有精锐的护卫把守,繁族那些人寻不到他们。
只是,安若也没办法探到出口逃出去。
“少奶奶,少爷临走前要我誓死保护你。”韩冲低下头:“我也是情急之下忘了分寸……”
安若呆坐在石头上,阳光透过峡谷照在她身上,可她丝毫不觉得温暖,反而冷意从脚底板直达全身。
“纤纤啊,听阿母的话,你不要做傻事好不好?”白夫人最担心这个女儿再次遇危险。
跟她同样放心不下外面情况的还有秦月窈,她哭累了昏睡过去,醒来一句话也不说。
只是她身上的担子比安若重,她不仅有父亲要照顾,还要不负白君珩的嘱托,照料好白夫人和众人。
白景川因为上次战役受伤没痊愈,白君珩下令让人带他一起来了避难所。
安若最讨厌这种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的感觉!
她发了疯一样找出口,揪住护卫询问,却没有一个人告诉她,只是静静地等她发泄完后再接着劝说。
安若跌坐在石头上,身体倾斜下来,双手抵在额头偷偷在哭泣。
“纤纤,吃点东西吧?”白夫人给她端来一碗粥。
安若难过地摇摇头,“我什么也吃不下。”
“孩子,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你要知道,这战争一旦触发,没有谁能全身而退。骁行是为保护你才毅然决然上战场,他是你丈夫,可你也是锦族的三小姐,他们都是锦族的一份子,他们的家人同你丈夫一样在外面与敌人厮杀。”白夫人握住她的手,轻声劝说:“你看看你阿嫂,他的丈夫为护族人生死未卜,他的儿子随行上了战场,幼弟更是在前线抛头颅洒热血。她心里比你苦一百倍,却还要强撑着照顾这么多人。”
安若怔怔地望着不远处正端着吃食照顾年迈父亲的秦月窈,明明笑不出来,却要强撑笑意,照顾好每一个人。
这点她的确比不上。
注意到这边,秦月窈端着餐碟过来,轻笑着道:“纤纤,你一天没吃饭了,这是丽夫人她们做的糕点,你多少吃点?”
“嫂子……”安若看着她这张强撑笑意的脸,不知为何竟然痛哭了起来。
秦月窈连忙放下餐碟在石桌上,搂着她安慰道,“不哭不哭,他们会没事的,这场仗很快会结束。”
“对不起,对不起……”安若想起自己来漠北以后给他们带来的伤害,愧疚难当自责不已地痛哭:“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们。”
“傻纤纤,说什么呢?你没对不起我们,战争是两族的政治分歧,跟你有什么关系,净瞎想。”
“别哭了!”白景川见状冷着脸走过来,“在中原你不是挺坚强的么?怎么到漠北动不动就哭,还要别人什么都不做来安慰你。”
白夫人皱眉:“阿日木……”
“哭能解决问题吗?”白景川眼神严厉:“他们在外面保护我们,以自己的命守护我们这些人。你出去能做什么,送死吗?还是说连累我们被繁族发现?”
“……”
“遇到问题要去解决,而不是哭着逃避!”
安若红着眼眶,怔怔地呆在原地。
他说的对。
就算她能出去,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会惊动搜查的繁族士兵,到时候这些人都要沦为裴凊刀下亡魂。
她仰头看向天空,不管战争多残酷,夜里繁星依旧那么耀眼美丽……
沈骁行,你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平安回到我身边!
……
裴津城几人匆忙赶到漠北王城的时候,目光所及到处尸横遍野,鲜血顺着凹凸不平的地面缓缓流淌……
活下来的人们抱着亲人的尸体撕心裂肺的痛哭,还有小孩坐在死人堆里伤心大哭……
王城彻底沦为废墟,鲜血淋淋的场景让裴津城难受地捂着胸口,他踉跄着跑去大殿方向,试图用手扒开废墟找出安若。
“少主……”里陀不忍看他这样,轻声提醒:“少主,若白三小姐真在主城的话,此时恐怕已经……已经遇害了。”
裴津城蓦地揪住他衣领,眼神阴鸷森冷:“她一定不会有事!”
林早早望着极尽毁灭的王城,蹙眉道,“他们可能藏在某个地方。”她忽然想起,在没去北域之前有听安若和沈骁行提起过锦族的避难所。
裴津城蹙眉沉思,“锦族避难所?”
他顿然醒悟,“对,他们一定藏身在避难所。”
随后他们急忙往锦族避难所赶去。
北域繁族。
浑身是伤的男人气若游丝地被医官手忙脚乱地处理伤口,他微微颤动睫毛想要睁开眼睛。
他胸口的箭伤最严重,医官消毒后猛地拔出,鲜血四溅到床单上触目惊心。
在箭头拔出的那一刻,男人疼得闷哼,额头泌出豆大的汗珠。
坐在不远处的裴凊看医官们给男人包扎好,挑眉问:“他怎么样?”
“命是保住了,只是伤势过重,能不能撑到明天就看造化了。”
裴凊冷眸吩咐,“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救活他!”
“是……”
他站起身走到床边,看着脸色苍白的男人,眼底淡淡然地嘱咐侍女们照顾好他,然后看了一会便离开了。
男人浓眉紧紧蹙起……
他脑海里浮现血腥四溢的战场上横尸遍野,鲜血在面前飞溅,兵刃碰撞在一起的声音,惨叫声连绵不绝。
身上的盔甲被打穿,他掌心握住刺来的剑刃,鲜血顺着指缝滴在荒凉的沙地,他抬脚踹开面前的敌人,腰部的伤口不断往外冒出血来。
在他分神之际,一记冷箭射中胸口,高大的身躯顿时栽倒在地……
他们已没力气再反抗,远处却不断有敌人冲来……
“大家主有令,抓活的!”
在他昏过去之前,看到浑身是血的秦潇正被擒。
“大家主还说了,我族叛徒即使战场上被降,也绝不姑息!”领头的将军骑着高头大马讥笑:“不过,秦小将军,看在你曾是我繁族将领的份上,只要你跪下求我,可免你一死。”
秦潇正用力甩开钳制住自己的繁族士兵,捡起地上长剑架在脖子上,声线冷硬:“我秦氏一族生来是战场上的英魂,可杀不可辱!”
话落,他眼神坚定地握紧手里的剑划破脖颈,鲜血瞬间喷出溅到沙地上……
男人抬起手朝他虚无地握了握,鲜血撒在他脸上,眼底一片猩红后再也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