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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我悟了

现在还没有办法从睡了但醒着的这种奇妙状态中挣脱出去,谢静淞也懒得做无谓的挣扎,干脆随地盘腿一坐,捧着书静心研读。

令她想不到的是有灵根特殊就算了,引气入体的办法在抽象程度上还要更甚。

“取月华为线,以山泉作梭,捻真气如针,待心中有物,即为道途之始。”

每个字、每小段甚至一整句话她都能看懂,但是怎么样做到显而易见是另一回事。

正所谓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连没什么师德的施长青都知道手把手带季诗入门,然而她这个自己找上门来的师尊是有点不顾人死活的美在身上的。

古往今来的作品离不开想象,所以把月光当做丝线啊绸缎啊什么的比喻不少,但没让你真的抽出月光当线啊?

想象是想象,现实是现实,你要是把想象当现实……

她蓦然一愣,一股玄妙的感觉在心中喷涌而出,留下来近乎空白的思绪。

有温暖的热流划过四肢百骸,用舒适的感觉包裹住她的全身,把她一头按进了睡意的汪洋中。

这次是真的睡着了。

不知静默了多久,谢静淞睁开眼轻轻抬手,下垂的视线扫过掌心凝聚起来的那点透明色荧光,它的边缘编织着夺目的银色光辉,交错纵横、状似花边。

“原来如此。”

重点不是字面上的任何一件事物,而是极其隐蔽的“想象与现实”,只要走过这段距离……

她随手打了个响指,只见点点流光在脚下延伸出一条如梦似幻的小道,推开尽头的那扇古朴石门,谢静淞看见了静静躺在石台上的一本现代汉语词典。

。。。。。。

等等,什么玩意儿?

她试着勾了勾食指,如愿见到那本厚重的典籍被不知名的力量拉到半空后又飘到了自己的身前。

不信邪的谢静淞仔仔细细翻了一圈,最后的选择是微笑着沉默走过去,将书放下的同时也把自己放下了。

还真是现代汉语词典。

这怎么说?我的道途是字典?总不能灵根、修炼方法和道途这三者是无一例外的抽象吧?

和文字有关的修炼方式,谢静淞首先想到的便是言灵。但这玩意儿太过强大且不可控,还不知道修行方式是如何的艰苦,所以根本不是她的首选。

那么问题来了,她这姑且算是识海的地方吧,为什么会出现一本……现代汉语词典?

难不成是她内心的隐蔽之处在深深向往着出口即为真实的中二生活?!

双手合十的谢静淞打算安详死掉了。

其次和文字息息相关的便是符修。

在这个人才辈出的修真界,道途可谓是百花齐放,各修行领域都有其杰出的人才。剑修可以一剑破万法,但音修亦可以对人造成肉体精神的双重折磨,而符修则是苟王的传奇。

虽然某些战斗理念是相通的,但谢静淞本人却不喜欢背诵符文:那些弯弯绕绕好像无数根曲形针交错在一起的奇怪纹路光是看着就要命,更何况还要背出来、画出来!

天杀的画符,我家小淞进去画了之后就再也没出来,我一摸发现身体邦邦硬,原来是晕死掉了!老子要报告宗门把你抓进去画八百张符!

为了防止以上场面发生,谢静淞对符修这一条路持抗拒态度。

那就奇怪了,还有什么道途能和文字有关?难道指望着变身成为一支书写命运的羽毛笔?

“……”

“我悟了!!!”

她这突兀的灵光戳破了禁锢住身体的倦意,于是双眼猛然睁开的同时,大彻大悟的大喊也响了起来。

察觉到自己的腰身虚虚揽上了一圈手臂并且它的主人似乎十分僵硬的谢静淞偏了偏头看过去:“怎么了?”

眼泪汪汪的张蕴清哆嗦着嘴唇:“还怎么了?你再大声一点我现在就晕给你看!”

“你不会恐高吧,”低头扫了一眼下方此起彼伏的绿意,谢静淞随口问了句,“还没到吗?”

只是下个山,就算捎带上她们两个累赘也没有这么慢吧?

前方踩着飞剑的小弟子倔强道:“没到!”

一些不妙的预感在她的眼皮上跳起了舞,谢静淞戳了戳边上的张蕴清,试图消除它们:“唔……我睡了多久?”

“……不,不知道。”

“我说,”指尖在张蕴清冷如冰的手上点过,谢静淞幽幽道,“你们不会一个路痴,一个恐高吧?”

不肯回头的小弟子倔强道:“没有!”

想想也是,该多倒霉才能碰上这种场面,她的运气向来一般但不至于差到这种程度。

……的吧?

“……没骗我吧?”

“没有!”

直到日暮西山,他们三人迫降在一处陌生树林中,一生要强的没有先生终于低下了他不屈的头。

眉毛耷拉着的没有先生委屈得快要哭出来了:“连长老点我过来的时候,我说我不行,她说我觉得你行,我说你觉得我行但我真不行啊!”

正在四处搜寻顺眼小树枝的谢静淞点了点头:“嗯,你继续说,我在听。”

“然后连长老就说给我画一张防御符当报酬……”

认真听完全程的张蕴清发出灵魂提问;“所以你是为了一张防御符接下的任务?”

没有先生急忙辩解道:“不是!”

就在张蕴清以为里面还有什么隐情的时候,没有先生追加了诚实的回答:“……还有一次摸吉祥物佩云的机会。”

谢静淞就特别想举起树枝给他来一棒子,想了想还是忍住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你,你不会要去告我黑状吧?”

微笑的谢静淞弯下腰,一脸诚恳:“不会呢。”

三人交换了姓名之后,张蕴清左右看看,问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因为产生了不打算解决问题但很想解决制造问题的人这样危险的想法,谢静淞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周遭的枯叶与枯树枝聚集到一起,看向了江淹雪:“倔强哥,怎么说?”

江淹雪悄悄向后缩了缩,老老实实道:“我们原地等个三四天就好了,我同门发现我不见了会想办法来找我。”

对谢静淞莫名投过来的怜爱目光感到奇怪,江淹雪疑惑道:“怎么了?”

拨弄着树枝的谢静淞笑了笑,收回视线:“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活这么大真不容易啊。”

完全没听懂言下之意的江淹雪感动落泪:“谢谢你体谅我……”

他开始声泪俱下描述起了自走路起就和“迷路”结下不解之缘的悲惨人生。

用一大段话描述完三岁的小淹雪多聪明伶俐之后,终于注意到重点的他一笔带过了中间多年的迷路生涯,开始讲起自己如何才高八斗,和迷路斗智斗勇。

传讯符,带了!定位镜,带了!木床床单被罩,带了!锅碗瓢盆柴米油盐,统统带了!刀枪剑棒斧,全都带了!

谢静淞礼貌发问:“那么这些东西在哪?”

江淹雪讪讪一笑:“……嘿嘿,全装在储物袋里,忘带了……不过你这是在做什么?”

谢静淞放弃了跟傻子置气,言简意赅道:“生火取暖,外加看看能不能引来救援的人。”

即使迷路了,也不会御剑飞到远离人烟的地方,只要有人在,什么都好说。她和张蕴清初来乍到,唯一一个本地人还是个顽固的路痴,这种情况下若是等在原地,就只能用原始的办法:烽火。

……但引来的可能不只是救他们的人吧?他们对现在所处的环境并不知情,假如有猛兽袭来该如何脱身?

张蕴清有些惴惴不安的想着,也就小心问出来了。

谢静淞踢了踢前方的长剑,意有所指:“这不是有我们的聪明伶俐、才高八斗的天才剑修在嘛?打不过还能跑不过吗?”

天才剑修心虚极了,弯腰将长剑向她们所在的地方推了推:“踢完它了就不能再踢我了!”

沉默的张蕴清抿唇,心中的天平衡量着。最终,认为谢静淞的靠谱已经远超江淹雪的不靠谱,她主动接过了负责引火的活儿:“那……我学过钻木取火,让我来吧!”

“不,我有个想尝试的东西……”

谢静淞握着树枝,在地上缓缓划出了一个汉字“火”。

“这是什么……”

张蕴清的话音未落,一点灵动的小火苗就从那个字上窜了起来,火舌雀跃着舔舐起边上的枯叶,很快就在她的眼前烧起熊熊篝火。

“……?!”

面对着两脸震惊,谢静淞淡定笑笑,将手虚虚搭在火上,感觉被烘烤走多余心绪的她懒洋洋的眯起眼开始享受。

张蕴清一着急,再次开启了令人绝望的语言水平:“这,你,这,这,你你你,这这这……”

谢静淞无奈指了指火堆:“就像你看到的这样,是一点成功小尝试。”

福至心灵的张蕴清惊道:“难道是……你悟了?”

她意指在剑上坐着的时候,她突如其来的昏睡与“我悟了”。

“猜对了。”

“竟然是这样……”

觉得自己不是眨了个眼而是睡了一整天的江淹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迷茫问道:“什么尝试?你悟什么了?你又悟什么了?不是你们都悟什么了?”

“唔……我的道途?”

江淹雪挂出满脸问号:???

不是,这世界到底是怎么了?一定是他耳朵出问题了吧?一定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