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其实很难回答。
虽然没有后世的“我和你妈掉水里了你到底救哪个”难熬,但是谢静淞觉得他说这话就是把她架在了一座歪歪扭扭的独木桥上。
向前面走是告诉杨望青假话,然而这无疑会助长他那莫名其妙的骄傲。但假如朝后边走,跟他说你弹的玩意儿简直是精神污染,那以这哥们的自信程度,他只怕会大喊尔等凡人不配与我为伍。
哪种情况都不是谢静淞想看到的,于是她决定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丢给倒霉……不是,丢给悬涧宗。
搓了搓脸,谢静淞再次挂起了非常诚恳的笑容,特别单纯且无辜地说道:“我不通乐理,不太懂这些,不过我听说悬涧宗的闻知弦与闻寻音两兄妹是乐修天才,恐怕只有他们二人才配与你交流!”
旁边的张蕴清就拿一副到底是我疯了还是世界疯了的惊恐神情看着她。
谢静淞面不改色、镇定自若,还在心里悄悄感恩季诗:若不是她在灵兽园那会儿把她认为的出色对手都介绍了一通,她也没办这般利索的订下来祸水东引的对象。
“竟然是闻氏兄妹!我听过他们!听说他们仅用一片树叶便能吹出一曲杀人诗,”杨望青震声道,“我早就想认识他们,请他们和我合奏了!”
某人就故作惊讶地看向张蕴清,像是在回忆什么:“那巧了嘛不是,小清,我们从悬涧宗到这里花了多久来着,坐马车花了有半个月?看样子似乎离这里不远。”
隐约明白她想干什么的张蕴清嘴角微微一抽,她抿唇非常不自在地咳嗽了两声,一听就是嗓子里没有痰但就是恰好卡在这个时候痒起来了。
“咳咳,嗯……是这样的,咳咳。”
“这不是巧了,正好啊,我们的自信哥,咳,”一个秃噜瓢就把内心所想讲出来的谢静淞视线飘忽,试图通过咳嗽把之前的失言吞掉,“我们的杨乐修这不是能去找他未来的知音了吗?”
觉得这气氛很怪异,但说不出来,杨望青只能呆呆看过来。
忽悠小孩儿的谢静淞趁热打铁继续画大饼:“到时候你们三位便是伯牙遇子期,直接高山流水共谱曲,天下都能流传你们这一段传奇佳话!”
这话术委实有些劣质了,一看谢静淞就是没当过老板的人,画饼都拿不出漂亮的一张,但对付杨望青这种脑子时大时小的存在却足够了。
如果是个普通人说不定会怀疑些什么,但自信哥却不同,有感兴趣的大饼那是分辨都不分辨一下,张嘴就咬。
他一把握住了谢静淞的手,声音跟着激昂起来了:“我懂了!谢谢你!我明天,不,我今晚就去!”
通过不懈的努力终于获得了可以睡个好觉的回报,谢静淞欣慰极了,拍着他的肩膀肯定道:“好好干!能否留下传奇佳话就靠你了!”
热血上头的杨望青当场将琴甩到身后背着,丢下一句“再见”就马达全开“噔噔噔”撒开腿往楼下冲了。
觉得她这行为有点逗傻子玩的缺德在里面,张蕴清刚想叹气,却又觉得不劝走杨望青,今晚指不定就是在她和客栈间幸运二选一,看谁更倒霉了。
毕竟修真者若是动起手来,十个客栈都不够砸的。
想到这里,她又将那声叹气憋了回去。
解决了大麻烦的谢静淞松了口气,她快快乐乐将鞋子一踢,跟张蕴清商量好了谁睡外边就准备爬上床享受属于咸鱼的安眠了。
谁知道她的半边身子刚倾过去,窗边就传来了啄木鸟钉树的敲击声,持之以恒的,好像房间里的人不开门,窗外那玩意儿就不罢休一般。
总感觉今晚的事情有点多,谢静淞满头问号,看向张蕴清:“是不是你家里人给你来信了?”
比她看上去更不解的是张蕴清拧成死结的眉头:“家中信鸽断然不会这样……况且,我现在还没有给家中寄信,按理来说不会有回信。”
这就奇怪了,总不能是哪个幽灵老哥丧心病狂半夜敲窗吧?
被这不切实际的想法逗乐了,谢静淞懒得穿鞋,踮起脚,脚尖在接触地面的时候跟弹钢琴一样飞速窜过去了。
没想到木制地板也这么凉的她呲牙咧嘴,久久不能适应地板的温度,只能加快了开窗的速度。
窗外空无一人。
谢静淞视线稍稍下移,一只骷髅手状似友好地举起来,对着她晃了晃,好像是在打招呼。
“……”
啊啊啊啊啊啊啊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她心脏骤停,矫情的脚也娇气不下去了,当场就被放了下来,飞速向后退了两小步。
这半夜敲她们窗户的!竟然是一只!戴着戒指的!骷髅手!它甚至连身体和胳膊都没有,它就是完完整整的一只,人的手骨头!!!
她指尖一并,先观望对方的动作,同时还不忘问出声:“你们修士还炼尸?”
张蕴清本来被吓得两眼一翻就要昏过去,听到谢静淞这没头没脑的话立马分辩道:“谁喜欢尸体了!而且你比我修炼得时间更长吧?要提修士把你也算进去啊!”
好在骷髅手对她们真的没有恶意,只是举起中指对着谢静淞摇了摇,示意她看向卡在这里的戒指。
放在平时她兴许一个巴掌就扇过去了,但考虑到这里是什么都可能有的奇葩修真界,谢静淞不确定道:“给我的?”
骷髅手就对着她晃了晃,很是兴高采烈的样子。
一点也不懂它到底怎么能听见自己说话声音的,谢静淞将戒指摘下来,琢磨了一会儿才从里面抠出来一封很短的信。
比起正常的信件,留言显然更适合这一小段话。
“清平城兴许会发生大事,小生认为阁下可能感兴趣,请来商议。若是不感兴趣也罢,阁下还欠小生一个人情,可否用在这里?”
非常礼貌,非常尊敬,但话里话外都是不容她拒绝的意思。
好嘛,这糟糕的人情债才过去几天,就对她发动袭击了!
谢静淞幽幽叹气,垂下眼又将这封信看了一遍,神色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