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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瓢泼

?疾风袭过猎场的草丛,火光扑朔的那一刻,刀锋碰击的声音遽然撞响。

    席间乱作一团,海良宜爬地而起,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头撞在潘如贵的身上,喝道:“阉贼!勿伤吾主!”

    李建恒在马上浑身颤抖,看着这刀光剑影,抱紧马颈,闭眼哭喊道:“策安!策安救我!”

    萧驰野猛地踹退纪雷,头也不回地翻手一刀,将背后企图突袭的锦衣卫捅了个透心凉。热血溅了他半身,他拔出狼戾刀,上前两步,接着把迎面而来的八大营军士砍翻在地。

    晨阳已经翻身上马,一把拖起李建恒,扬声吹哨,对楚王近卫喝道:“随我保护太子殿下,向东|突围!”

    马匹尚未动,纪雷冷声说:“拦住他——”

    纪雷声音没落,只见劈头砍来一刀。他横刀而挡,下一刻,双臂竟巨沉向下,被萧驰野一刀砸得双臂痛麻。纪雷喉间溢声,脚下被重力带得踉跄,愕然地看向前方。

    萧二!

    “你扮猪吃虎。”纪雷骤然蹲步,硬生生地抬了起来,怒喝道,“老子看走了眼!”

    萧驰野侧旁袭风,他偏头躲开,刀口斜扫,带走右侧一片血光,接着再次与纪雷撞在一起。

    浪淘雪襟冲了进来,撞倒了桌子,拖着桌布奔过篝火。刹那间,火势大涨,点燃了帐篷与枯草。萧驰野在浪淘雪襟擦肩的瞬间翻上马背,刀背拍在楚王座下的马臀,沉声说:“走!”

    “保护皇上!”薛修卓大步流星,拉开海良宜,“海老!我们护着皇上走!”

    咸德帝喘息不定,唇面皆白。薛修卓蹲身扛起咸德帝,与一众文臣避火而逃。

    奚固安要追,花思谦却直指楚王,说:“皇上命数已定,杀与不杀都无必要。但是今夜楚王必须死!他若逃出生天,你我便都要沦为贼党!纪雷,召集锦衣卫,联合湍城两千守备军,包围猎场,务必要杀掉楚王!奚固安,火速归都!由八大营严守阒都!”

    他说到此处,反倒镇定下来。

    “我们有皇嗣在手,又有太后坐镇。只要阒都不乱,楚王身死,就是戚竹音也不能妄动!至于萧家,来日有的是机会处置!”

    萧驰野身上的血腥味浓重,他唇线紧抿,这一路是佛挡杀佛,谁敢拦路,狼戾刀就要谁身首异处,不论阵营!

    李建恒胃中翻滚,却掩着唇不敢呕吐。

    左右四十余人皆剩萧驰野的亲兵,胯|下骏马一刻不停地飞奔,背后的锦衣卫如同尾巴一样阴魂不散。

    就在一众人奔至树林前时,萧驰野突然说:“散!”

    只见这四十余人一齐掀掉了侍卫装扮,里边全部都是与李建恒一模一样的骑装。接着队伍轰然四散,从不同的地方冲入树林。

    阴云遮月,又隔着距离,昏暗中根本分不清楚王往哪里逃了。

    纪雷勒马在树林外,偏头狠狠啐了口唾沫,说:“把猎场围死!给我掘地三尺地找!遇见萧二,不可与他单打独斗,最少四人成队,围攻他!”

    枝条抽打在脸上,李建恒痛得不断用手臂挡面。周围的近卫已经散开了,他左右只剩萧驰野和晨阳。

    “下马。”萧驰野提起李建恒,扔到地上,由晨阳接着。

    李建恒滚了一头的土,哀声说:“策安,策安,你要干什么?”

    “太子殿下随我走。”晨阳拉起李建恒,“林中打马而行太显眼了!锦衣卫最擅长久围与暗杀,骑马如同活靶子,冒不得这个险!”

    “我不走!”李建恒战战兢兢地扯回手臂,求道,“策安,只有你能保护我!”

    萧驰野说:“敲昏了扛着走!”

    说罢不等李建恒回音,调转马头,直奔向深处。

    天空中闪电一晃,照得阴林鬼影层叠。马蹄声、拔刀声,飞奔声层出不穷,却唯独没有人讲话的声音。

    暴雨欲来的味道浮动在暗夜里,萧驰野不知跑了多久,浪淘雪襟渐渐停了下来。

    周围忽地陷入死寂。

    天空中砸下雨珠,一滴飞坠过萧驰野的眼前。在这无声地滴答里,黑暗中像是慢慢地爬出了只庞然大物。数不清的锦衣卫犹如只密网,带着压抑的漆黑蔓延向萧驰野。

    没有人下令。

    雨水劈啪地往下掉,那绣春刀的刀锋削破水珠,瞬间就到了萧驰野的脖颈旁。

    萧驰野伏首的同时狼戾刀出鞘,刀背“砰”地卡住了绣春刀的回收之势,接着他又一把将狼戾刀摁回鞘中,一声刺耳的划拉声,绣春刀的刀锋受损裂口,连带着主人一起被踹了回去,跌摔在雨水里。

    马的四方骤然一跃而起无数条人影。

    萧驰野一掌拍在马背,整个身体跃离马鞍,狼戾刀再次出鞘。这一次刀光横扫,破开一圈的皮肉。血喷溅在脸上,随着人体坠落的声音淌到了萧驰野的下巴。

    萧驰野落回马背,却不是坐着,而是刀口半收的蹲姿。

    呼吸声,雨打声。

    在这犹如蒙眼的漆夜里,他已经将耳朵用到了极致。方才中刀受伤的锦衣卫没有一个出声,那细密的脚步绕在萧驰野不远处,以他为中心,形成了坚不可摧的包围。

    此刻谁心急,就会露出破绽。

    萧驰野沉默地等待着,黑暗中的乔天涯在此时真正地意识到孤狼的含义。

    他这样不急不躁,仿佛越是身临险境,越能冷静莫测。那把刀就是他今夜露出的獠牙。

    乔天涯难得感受到了焦躁,这种焦躁源自于不能杀了萧驰野的命令。这般的狼虎,困住他、阻挠他,都远比杀了他更加难办。因为近身的机会往往只有一次,拿不住他,就会被他杀掉。

    乔天涯闭住眼,再睁开时已是狠厉一片。

    他拔出自己的绣春刀,踏出一步,下一刻只见他身影一闪,人已暴起,劈手砍向萧驰野的背部。

    萧驰野回刀格挡,转身踹在乔天涯的腰腹。其余三方刀口齐下,他一臂拦刀,左侧空隙被人识破,刀锋直劈向脸。萧驰野一肘击在刀侧,那刀锋晃斜了,跟着他肘击撞在对方脸上,将人带翻在地。

    乔天涯又紧随而来。

    暴雨如注,没有嘶喊,只闻刀声。萧驰野的眉眼被雨水洗刷得更显凶悍,他在这无休止境地重围里保持着他特有的敏锐,一次一次击退乔天涯带领地进攻,在黑暗里犹如在虎尾春冰上行走。

    乔天涯的攻势越逼越紧,他们确实擅长久围。孤狼可怕吗?只要围住他,一点点地磨损掉他的耐性与冷静,在不断地进攻中让他疲惫,他便必定会有破绽!

    紧密的刀风逐渐压得萧驰野无法喘息,大雨浇盖住了一些细节,比如黑暗里摸出的弩。

    萧驰野愈战愈凶,那刀下的血长流不止,可是乔天涯却突然挥手带撤一众黑影,再次将萧驰野困入没有人声的寂静,打乱他才昂起的战意。

    雨水滑过手背,萧驰野再也听不见脚步声。暴雨淋透了他,座下的浪淘雪襟都有些焦虑地踏着蹄。

    “喀嚓。”

    弩机扣拉的声音细小,萧驰野却仿佛听得了震耳欲聋的声响。他猛地拍马,浪淘雪襟蹿出去,他却滚身下马。电光石火间,短箭“啪啪啪”地连序成排钉入他背后的泥水里。

    萧驰野抹净面上的雨水,只听四面八方都是“喀嚓”声。他当即跃起身,飞奔起来。

    那惹人烦躁的脚步声如影随形!

    萧驰野肩臂突地被箭擦过,血线冒出时是一阵麻痒。

    麻药!

    他们真的把他当做头凶兽在捕捉!

    前方地势凹陷,萧驰野全力跳起,直接从沟上飞跃过去。人才落地,侧旁突然一阵寒风袭来。

    萧驰野顺势前滚,刀正砍过他适才的位置。杀手还不及抽回刀,喉间跟着一紧,被萧驰野摁进泥水里,生生捏断了咽喉。

    箭杂乱地钉在身旁的树干上,萧驰野还未起身,背后忽然挨了一脚。他不妨背后有人,竟然滚身进草丛。然而就这短短的疏忽,他便撑地稳住了身形。

    等萧驰野看清前方的人,舔掉了齿间的血迹,犹如情人般的唤着:“兰舟啊。”

    沈泽川也是单手撑地,五指间夹着薄薄的刀刃,在雨中盯着他,直扑而来。

    萧驰野手掌挨着刀柄,不料沈泽川已然到了跟前,一手拍回狼戾刀,一把拽紧萧驰野的衣襟,接着将他翻摔在地。

    泥泞扑溅,萧驰野手臂正勾住沈泽川的后颈,得了空的狼戾刀翻砍向沈泽川。

    沈泽川身形顿压,和萧驰野颠倒着面对面,两个人对视的瞬间,他劈手撞歪狼戾刀刀侧。刀口的血珠扑在了他的脸上,沿着他的下巴混在雨中,滴到了萧驰野的眉心。

    后边的锦衣卫步步紧逼,沈泽川要抬身,萧驰野手掌上滑,摁住他,让他与自己几乎鼻息可闻。

    萧驰野略微喘息,说:“这么想跟人一块送死。”

    沈泽川却俯首说:“中了箭,狼也该跑不动了。动作迟缓了这么多,不成了吧。”

    萧驰野指尖撩拨一般摩挲在沈泽川的后颈,那拇指有力地滑抵在沈泽川的喉结。

    “捏断这样一个脖颈,还是行的。”

    草丛里簌簌地钻出人影,沈泽川看也不看,抬手间刀刃飞掷,对方立即倒地。他眼里的杀意未退,却抵开萧驰野乱摸的手,拽着他滑下斜坡。

    乔天涯晚了片刻,到时只有两具尸体。他略微地翻看一下,摘掉了死人喉间的刀刃,眯眼说:“这可不像萧二的东西……这些杀手又是怎么放进来的?萧二是拴着离北的狗链子,绝对不能死,这他娘的不是共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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