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林沼泽,一幢并不如何特殊的木屋之内,却隐隐散发着不详的气息,沼泽周围,万鬼邪灵齐聚,声声哀嚎。
下酆都立于木屋之外,看着木屋一点一点的变化,心内延伸出的是无尽的恐惧。
天下无人,唯吾不杀。
血榜的一众杀手,当初在平安客栈之外,近乎被白玉衡一剑尽数灭杀。
剩下的,原本作为作为“人”之人选的绝情书进入了平安客栈,直接拒绝了血榜的邀请。
天不孤作为医者也近乎被平安客栈收编,再无能在江湖之中兴风作浪。
其余几个,尽皆死亡,只有她因为并未参与那一次的行动,而得以保留性命。
然而事实上下酆都的内心并未就此安稳,木屋之内的那人,气息愈见神秘莫测,同时也越发的显得恐怖,即便是她也难以亲近。
原本还能在屋内的她,也因为不断浓郁的诡异气息退到了木屋之外。
木屋之内的人,仿若未觉,木屋之内近乎传不出任何的杂声,只有一页页书页翻动的声音。
灰白色已然脱离了人色的手指在书页的文字上一遍又一遍得拂过,低沉的呢喃声语轻声回荡在木屋之内,仿佛是在与谁进行着难以言明的对话,但木屋之内,分明只有一人。
这般的场景,早已在木屋之内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
蓦然,翻译着手中书册的人顿下了动作,猛然抬起头,同样灰白的发色下,露出一张满是邪气,有若死人一般青白色的脸孔,似是觉察到了什么一般,口中不断的发出着毫无意义的怪笑。
“主上,你……”下酆都听闻屋内异常笑声,脸色更见难测,正欲开口,却见木屋之内,一阵黑雾席卷而出,带着不祥的气息。即便是杀人如麻的蛇蝎,在此刻也是混身上下颤抖,恐惧不已。
“离开,否则,你会死在这里。”木屋之内的人,以低沉的声音说道。
原本清圣的儒袍此刻在黑雾缭绕之下,有缠绕增添了些许黑色的花纹,整件儒袍已然有近乎三分之二都沾染上了诡异而不祥的黑色。
“这是命令。”
命令,命令……
下酆都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寒颤,相伴屋内之人也已有一段时日了,他将那人变化一点点看在眼中,眼看着那人越发危险,她却越发沉沦,直至如今……
她知道,若是她真的继续要留在这里,她肯定会死,不过不会死在外人的手中,而是屋内之人的手中。
这是没来由的预感,但她却可以肯定,这种感觉并非空穴来潮。
“是。”
简短的应答之后,下酆都运起身法离去,偌大的鬼林沼泽,便只剩下了一个离群索居的翻译者,以及那围绕在木屋周围,数之不尽的恶鬼邪灵。
而就在下酆都离去之后不久,只见辟神一指,纯阳一掌,紫龙一剑,三招并行,扫破鬼氛尘霾,再闻清亮诗号,回荡鬼林沼泽,儒风昊阳,涤荡诸邪。
“回忆迷惘杀戮多,往事情仇待如何。绢写黑诗无限恨,夙兴夜寐枉徒劳。”
“如今休去便休去,若觅了时无了时。吾自生来不蔽体,摘下云霓作僧衣。“
“文章耀千古,道德宣乾坤,天下滔滔论,唯吾儒者尊。“
“华阳初上鸿门红,疏楼更迭,龙麟不减风采;紫金箫,白玉琴,宫灯夜明昙华正盛,醉卧逍遥来。“
史艳文、雅僧佛公子、太史侯、疏楼龙宿,儒门四大高手联袂齐至,东西南北,断绝诸途,今日誓要揭破,学海无涯太学主离群索居,翻译《死国年纪》之真相。
“点风缺。”雅僧佛公子感知着木屋内的不祥气氛,率先开口说道,“事关学海无涯,还请现身一见。”
“不祥的气氛,还请太学主现身!”
相较佛公子,太史侯的语气分明便重了许多。
四周满溢的不祥气息,却隐隐之中又透露着几分熟悉,在无形之中又证明了史艳文所言非伪。
如此,视学海无涯清誉如山沉重的太史侯又如何能客气。
然而两人言语,随风而散,木屋之内,却无半点回应。
只余轻微翻书声响,由轻至重,自模糊至清晰,不祥气氛笼罩四野。
“嗯?老师,学生冒犯!”疏楼龙宿当机立断,华扇翻飞,紫龙影出,凌厉剑气直取木屋,只闻一声轰然,木屋在剑气之下,摧枯拉朽而崩,烟尘散去,只见孤影端坐,一身儒袍黑白分明,满身死气,一身邪威,隐约又见几分浩然之意,手捧《死国年纪》,恍若无感。
“点风缺!”
“太学主!”
不同的称呼,同指向一人,沉迷于书中的人,此刻似方才醒神,抬头回望,面上神情数度变幻,自温和到严肃、自正气凛然到邪气满面,不过转身。
“万卷古今消永日,一窗昏晓送流年。道阻歧路自行健,轻舟桴木海无边。”
变幻的声调,变调的诗号,变色的衣袍,似正似邪,无论如何,众人皆知,
眼前之人,再非昔日自己所熟悉的那个人。
“白玉衡,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找出死神的存在吗?”
太学主缓缓阖上手中的《死国年纪》,一身诡变的儒袍,无风而自动,恐怖气息亦是节节攀升。
“点风缺,你到底……”佛公子不敢相信,昔日友人,许久未见,如今却成这般模样。
“弦知音,吾,如何呢?”
嘶哑的声调,抬手,便是浩荡毁灭之能,随手一掌,便是惊天动地之威!
却见儒袍翻舞,玄裳飘动,刀笔刑仪身影闪烁,掌运浑厚真元,上前替弦知音挡下一招。
“弦知音,战场之上不容你分神!”太史侯冷声说道之后,又看向太学主。
“太学主,还请束手就擒,莫要一错再错,否则!”
“否则?如何呢?太史侯啊!”
“否则,儒法不容!”
太史侯踏前一步,负手敛眉,眼前之人,是昔日最为尊敬之人,但正是因昔日恩义,又岂能见其一错再错。
“呵。”
刀笔刑仪的凛然之言,却只换得半只脚踏入邪魔之境的太学主一声冷笑,回头再看向疏楼龙宿。
“龙宿,许久不见了。”
“是啊,久见了。”
疏楼龙宿一礼,即便眼前之人亦非昔日,但师恩终是不可忘。
但一礼之后,便该,以剑回应,正是因为昔日师恩,如今又岂能见得他受邪魔掌控。
“史艳文。”太学主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史艳文的身上。
“儒侠,哈,与此世格格不入,却又缘分匪浅的玉圣人啊,仅凭你和他们,便想挑衅死神的威能吗?”
“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