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汤昭千呼万唤始出来,感情充沛的这句话,薛闲云毫无意向中的动容,反而怔了一下,反问道:“徒儿,你傻啦?”汤昭正容道:“承蒙师父关心,弟子好好的。”咱们之间,谁看起来更像傻的那个?“材料都没了,还铸个屁剑?”“您这儿没了,我这儿还有啊。”薛闲云一怔,道:“你哪有啊,对啦!”他想起来了,自己每次收集到合适的材料,都会分这个小徒弟一点儿。说起来,这个徒弟虽然来得晚,但一则天资聪颖、品行纯正令自己喜欢,二则是真不见外。就是他女儿也不会见到什么材料就想要一点儿,汤昭就敢。那些弟子也不知道,薛闲云是很大方的,如果他们真的厚起脸皮开口要的话,都是能要来的。薛闲云虽然性子急、嘴巴毒、脾气坏,但他是个好师父。从来不藏私,而且家大业大,收藏丰富,就他身边这些个亲传弟子,只要开口要什么材料,基本上没有不满足的。只是他们被师父的严肃的外表镇住了,平时问个疑惑也小心翼翼,哪敢要东要西?“难道说,我之前给你的材料,你全都留着呢?那些还能凑一副剑的材料?”汤昭失口否认:“不是,哪些材料我都练手用了。”开玩笑,那些原版材料都被他扔进水池了,哪儿找去?“但是我之前一直研究过您的铸剑配方,觉得特别适合练手,所以我一直在搜集相似的材料。这些年,尤其是这剑州一路上收获颇丰。现在我手里有一副配好的材料,同样足够铸一把剑,材料和您准备的同源,品质不在之前您准备的材料之下。”不在之下是谦虚了,实际上水池里捞出来的材料无一不比原本的材料强上至少一个层次,不然也不至于消耗他那么多术器元力来换了。反正材料已经明摆着有了,至于来路问就是在剑州这一路上找到的,难道江师兄还能拆穿他不成?薛闲云听得渐渐振奋,接着又疑问道:“只有一副剑材料吗?”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给自己每种材料都准备了十份以上的量,足够铸剑十次,保证他失败了也有保底。如果只是一副材料,那意味着必须一次成功,决不能失败。薛闲云本质是个高傲的人,他准备了多份材料,但不认为自己真的需要。他早已给自己定了目标一次成功,若不能一次成功就是失败了。那些备用材料应当永远不会启用。可是真的把所有备用材料撤下去,不给保底,逼得他不得不孤注一掷,他又难免犹豫难诀。汤昭道:“正是只有一副。一副怎么了?凭您坚定不移的志向,您厚积薄发的实力,您一往无前的勇气,有一副不就和一百副一样吗?”因为汤昭的吹捧过于直白,薛闲云都愣了一下,道:“你倒有信心。”汤昭毫不犹豫道:“不只是我有信心。您往外看,您最珍爱的亲生女儿,您亲自接上山的小徒弟,您一个个抚养长大的亲传弟子,还有琢玉山庄上下视您为偶像的学生们,他们和我一样信任您,他们不说话,是在等着您拿着剑来到他们面前,带着他们走向更广阔的世界。这一点他们从不怀疑。”看着薛闲云出神的神色,汤昭继续道:“当然,也有不信任您的。比如您得罪过的那些人,那些手下败将,猪啊羊啊那些。他们正等着看您的笑话。您不会以为山上的事除了咱们自己谁也不知道吧?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早晚他们都会知道。他们定等着看您一蹶不
振,破罐破摔呢。这样他们虽然从没真正赢过您,却好像您已经输了一样。难道您能让他们如愿以偿吗?”薛闲云听得涨红了脸,不知不觉从石头上站了起来。汤昭心中暗喜,却再接再厉,道:“要我说这一次虽然不幸,其中却也有一幸,就是推您下定决心铸剑。您的实力早就到了,为什么一直蹉跎到今日?就是想要准备万全之故。一份材料不够,要准备十份,顺风顺水不满足,还要天地同协力。可是世上哪有万无一失?求全责备,反而让您一拖再拖。如今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老天推您一把,叫您无需多想,摒除杂念,专心铸剑。机会在前,破此化龙之劫,自然直上九霄!”薛闲云突然哈哈大笑,道:“说得好,阿昭!这读过书的人,说话真是好听!然而除了我来铸剑,你就闲着吗?”汤昭当仁不让道:“我自然要帮您,这是早就说好的。”薛闲云拉起他道:“好啊,那你来帮我,咱们一起铸剑吧。”虽然汤昭第一句话之后,又滔滔不绝说了那么多话,但目的是绝对达到了。几句话,让师父开心起来!琢玉山庄的阴霾稍微散去,紧接着气氛变得紧张灼热起来。因为琢玉山庄薛庄主突然宣布:“马上闭关铸剑。”被各种流言困扰地暗流涌动的各种“玉”弟子一下子轰动了,先是愕然,紧接着一片沸腾。比起隐晦不明的流言蜚语,铸剑才是关系每个人的大事。虽然铸剑只有庄主和少数真玉弟子能够参与,但一旦铸剑成功,琢玉山庄就从符剑师势力变成铸剑师势力,弟子的身价提升何止十倍?就是那些出身名门,被送到这里“享受人生”的青玉弟子也心情激动起来。然后,所有人被调动起来。对于普通弟子来说,他们与其说是为铸剑做准备,不如说是为铸剑成功的铸剑大会做准备。铸剑的任务轮不上他们,然一旦铸剑成功,那将是云州第一个公开的铸剑师势力,势必要邀请云州各界贤达乃至外地同行、贵宾齐聚盛会,见证铸剑师的
诞生。可能贵宾来的要比琢玉山庄弟子都多,而且身份显赫超出大多数人的想象。这样的盛会必须要从现在开始准备薛闲云不日就要闭关,成也罢,败也罢,也就是几个月时间见分晓,而铸剑大会千头万绪,又有以策万全,相当于一个小型符会。龙渊这种实力办符会还错漏百出,琢玉山庄又怎么能疏忽大意?从现在开始准备一点儿也不早。小弟子们忙碌且兴奋,真玉弟子这边的安排却是煞费脑筋。首先铸剑大会肯定需要有个人来主持,这个抓总的人既重要又劳累,还会吃亏。因为这只是个杂务工作,大会举办的好,也最多不过得几句夸赞,举办不好会背锅,最要紧的还是会错失辅助铸剑的练手机会。除了薛闲云指定的助手汤昭,其他弟子也能充当助手,哪怕是不能上手,只观摩一场铸剑的过程,也对将来大有裨益。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石纯青在,这几乎肯定是他的工作,这是那么的理所当然,以至于小弟子们都不会察觉到他损失了什么。一旦大师兄不在,这个差事放在那里才变得棘手起来。“既然如此”“我来吧!”几个人齐声说道。汤昭有些惊讶,除了他之外,其他四五六七八几个师兄师姐,全都开口了。薛夜语愕然道:“这种事情自然是我,不说爹,我是你们的师姐,你们是我的弟弟妹
妹,按顺序也到我了。这件事舍我其谁?”江神逸争道:“当然是我。我早就说过,不想当铸剑师,我不在乎观摩铸剑。与其坐等,不如来这个办个铸剑大会。办会我有经验,我亲眼看见剑州符会是怎么失败的,所以定能成功。”秦海舟道:“你倒是想主持,小弟子听你的吗?御下调动的事你不懂。你太年轻,让哥哥们来吧。我手下有人,办事方便。”邓崇紧接着道:“说的正是,我手下更有人,而且我胸怀宽阔,任人唯才,绝不会假公济私,只用私人。”秦海舟大怒,道:“你说谁假公济私,我怕你是损公肥私,趁着铸剑会打小算盘”邓崇哈哈一笑道:“以我的家底看得上这三瓜俩枣?只有那穷惯了的才会”眼见两人日常争吵起来,薛夜语脸色一沉,道:“闭嘴。就你们两个这样,还办个屁的符会,给咱们山庄丢人吗?”符清欢一直神色安闲,事不关己不开口,这时澹澹道:“所以还是交给我吧。我才干平平,但至少不会出差错。”这时秦海舟和邓崇对视一眼,虽然各自气休休的,但还是异口同声道:“交个我们俩一起吧。”薛夜语挑眉道:“你们俩?合作?”邓崇和秦海舟点点头,虽然神色不大好看,但点头很郑重。“其实是我们商量好的”邓崇说到商量二字,略觉恶心,但还是一字一句道,“我们知道,之前符会羞辱的仇,是两位师弟给我们报了。我们做师兄的,还要靠弟弟来替我们报仇,这都是我们没本事的缘故。”秦海舟接着道:“是啊。有本事的事我们两个不能做,这没本事的事我们要还不能为兄弟姐妹们多做一点,那我们还配留在琢玉山庄吗?也该轮到我们了吧。”邓崇哼哼道:“是啊,我们好不容易打算捏着鼻子打算合作了,师姐要不成全,可就错过了一个冰释前的机会了。你难道想看我们无休止的斗下去?”汤昭突然心想,如果薛闲云能早看到这种场面,就算不用长篇大论的激将,他也应该能重新振作起来了。薛夜语看看邓崇,又看看秦海舟,时隔数日重新笑了起来,道:“好啊,这样的美事我怎么能不成全呢?千钧重担,交给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