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打算做计划,但汤昭没有立刻着手,因为上课的时间到了。
提着术器灯,强自镇定的走过荒滩,汤昭进入攻玉馆的库房时,发现有人已经先到了。
那人是个青年人,看起来三十岁左右, 浓眉大眼,相貌端正中略带淳朴,穿着一件石青色衣衫,袖口扎紧,是干活的打扮。
他在风质的库房中收拾那些镂空球,一枚枚托在掌中用布垫着, 用特殊的笔式的术器检测,十分专心。
汤昭不认得他,猜测是某位师兄, 也不便打扰,静静的在旁边等待。
那人收拾了几个球,停下手中活计,冲他点点头,道:“汤师弟吧?我是石纯青。”
汤昭“啊”了一声,连忙行礼道:“原来是大师兄。”
他听薛夜语说了,有一位大师兄从小就跟着薛闲云,如同养子,就是这位石纯青师兄。他年纪比其他弟子都大,性情温厚,勤勤恳恳,符式功底深厚。以他的本领早已能下山独当一面,却依旧留在山上侍奉恩师,照顾师弟妹, 薛夜语介绍说他像半个父亲一样。
石纯青微微一笑,道:“师弟不必多礼。我听恩师说起你,不住口的夸赞,对你十分看好。你可要好好用功,别辜负了他老人家期望。”
汤昭略不好意思,未及逊谢,就听薛闲云在背后轻咳了一声,两人同时转过去。就见薛闲云虎着脸,瞪着眼,道:“汤昭,你师兄干活,你就干看着么?还不跟着师兄学习保养材料?这些以后都是你的活。”
汤昭连忙应是,跑到石纯青面前跟着学,石纯青顺手让出位置,指导他做这些活计。
这些活倒是不难,但很是繁琐,讲求精细,每一个球根据特性都有不同的处理方法,光一一记下来就不容易。好在石纯青指点的精细,汤昭也算占了个心灵手巧,记性也不错, 放慢速度仔细照做, 也没出什么差错。
石纯青不似薛闲云严厉,温言细语道:“师弟勿急, 这都是熟练功夫,早晚都要学会,肯定用得上。不光是在恩师这里,以后你自己整理自己的库存也用得上。”
汤昭突然觉得头疼,道:“我也要建这些香球、镜子之类……”
石纯青道:“这个自然。不然你私人的材料往哪儿搁?山庄有公用库房,花费元石可以租到,那也不是长久之计啊。你剑庐地下早挖有一座地窖,就是给你存放材料用的。不过慢慢来,这些器具价格不菲,你别指望三年五载凑齐,十年能凑成一套就很好了。”
汤昭点头,暂时放下这件麻烦事,从风质库到火质库,跟着大师兄学着收拾,一直收拾到深夜,才收拾了两个库房。
眼见夜半三更,石纯青道:“就到这里吧。以后做的熟练了,一天就能收拾完。以后半个月收拾一次也够了。等你能完全接手,我也轻松了。”语气中有欣慰也有淡淡的失落。
汤昭欠身道谢,送他离开,心想:铸剑师当真复杂,不说后期挣钱,前期投入得多少?只保存材料就有这许多麻烦,那些风球、火镜、水瓶一看就价格不菲,别说建几个大库房,就是每样一个凑一把剑的材料都不便宜。还是平先生那里好,用罐子一装,连时间都能装,还分什么土质、火质?
可惜他只有一个法器罐子,不然在库房摆满了罐子,这笔钱不就省下来了?
等等……
须弥剑,是不是在我的剑谱里啊?
在的话,可以拟持啊!就可以用罐装的剑法了!
只要我找到和须弥剑相似七成五的法器……
慢着,我有法器啊!
是平先生送我的法器,就是须弥剑自己的法器,什么七成五,相似度百分百好不好。
只需要拿着法器拟持,使用剑法,什么土质水质,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是一罐子一个好不好!
唯一可惜的是罐装不能装与生灵有关的东西,装不了内力-罡气-剑元那一系的材料。如果还有纯阳剑的法器就好了。纯阳剑和须弥剑是互补的,一个装活物,一个装死物。
不知道纯阳剑落在谁手里了,剑象和白发人已经全灭了,不可能成为权剑了,那把剑被谁收走了呢?是检地司还是那个明镜?
若是检地司拿走了,还有机会碰一碰,收入剑谱,那时更方便了。
但现在也不错,相当于开了个贮藏的小挂,一直开挂一直爽。
嘿嘿……
“你笑什么?笑得那么古怪,才来几日,竟被阿笑那蠢货感染了?”背后传来薛闲云的声音。
汤昭登时僵住,尴尬的捂住嘴,讷讷无言。
好在薛闲云没接着说,道:“你没事向纯青多讨教。尤其我不在的时候,长兄如父,琢玉山庄也是一样。尤其是基础知识,再没比纯青更扎实的了。”
汤昭道:“是,师兄很有耐心,就是感觉有点疲惫。”
薛闲云有些感慨,道:“年纪大了嘛,不比你们年轻人,熬一晚上什么事儿也没有,第二天照样瞎玩。如今
他也到了熬不得夜的年纪了。所以说符剑师不能放下修炼,不然折寿。可惜,纯青这孩子被天赋限制住了,不然凭他的踏实勤奋,能成大器的。”
他哼道:“然而有天赋又怎么样?他后面那几个有哪个成器了?老二官迷心窍,老三足不出户,夜语专心养她那猫头鹰。老五躺平混吃,老六老七一门心思拉帮结派,老八最大的爱好是充大尾巴狼。这一个个的哪个叫人省心了?”
他又瞪着汤昭,道:“我再试最后一次。你要是也歪了,我再也不收天资卓绝的弟子了,只收天赋一般,踏实肯干的安分守业完事。省的惹我生气。”
汤昭突然心想:您有没有想过,收了那么多徒弟,每次都失败,并不都是别人的错?
此时也是深夜,薛闲云也没再讲课,让汤昭回去了。
皓月当空,汤昭沿着小路走回剑庐,此时夜深路滑,荒滩越发凄冷。好在山谷没有外人,看似不安全,实际上很安全。
就是走过栖息着许多猫头鹰的松林时,听到夜枭鸣叫,心中多少有点发毛。
快到家时,汤昭路过邻居剑庐。
两只颜色不一的翅膀在夜风中飘摇,那是江神逸的剑庐。
路过剑庐,就听院中风声大作。汤昭一下子从倦意中清醒,从篱笆墙往里看。
只见院中一个白衣少年正在练剑。
他没带那拉风的翅膀,一身粗布素服,喂手中青锋而已。那三尺剑在他手中如一团光,一堆雪,无处不在,无孔不入。
月光照在他身上,只见他身姿舒展,神色专注,剑法凛然生寒又翩然似仙。
谷愥
真是好剑法。
汤昭如今已经有些眼力,也见过许多武功高强的高手,纯以剑招而论,江师兄实为首屈一指,看得神驰目眩,心旷神怡。
一套剑招练完,那少年收剑而立,长出一口气,略一抬头,只见篱笆墙后有一个脑袋,不由大骇,喝道:“谁?!”
汤昭被他发现,忙拱手道:“江师兄,是我啊,小弟汤昭,你带我上山的,还记得吗?我偶然路过,打扰你练功了。”
江神逸稍微松了口气,听到练功两个字,白皙的脸上陡然通红,怒道:“练功?谁练功了?你胡说八道,给我滚!”
汤昭以为他不满自己偷窥,再次致歉道:“是我唐突了。”转身离开。
就听江神逸在背后道:“回来!”
汤昭回头,就见他脸色更红了,一字一句道:“不许跟别人说。”
一瞬间,汤昭怀疑起自己的视力来,难道刚刚他撞破了江神逸做的什么亏心事了么?不记得啊,不就是练剑吗?还做什么了?就算他近视眼,也不至于瞎到这个地步啊?
江神逸憋着气道:“不许跟人说我夜里练功的事。”
汤昭愕然,道:“师兄这么勤奋,深夜还在练功,这不是好事吗?”
江神逸怒道:“好个头!我是绝世的天才,不用努力也实力强大,怎么会夜里偷偷练功呢?”
汤昭陡然想起薛夜语说江神逸:一天到晚不修炼,到处瞎逛,却什么都会,什么都强,是不世出的天才。
原来天才夜里偷偷努力啊。
汤昭不由觉得好笑,道:“练功和‘偷偷地’有什么关系?天才也要练功啊。勤奋的天才,不还是天才吗?”
江神逸咬牙道:“反正我是那种独一无二的天才,和别人不一样!你不许告诉别人。”
汤昭差点绷不住笑,勉强道:“好,我不说。我不说别人都不知道吗?”你不是在院子里练剑吗?又没钻到地道里,大家一看就看见了。
江神逸哼道:“我这地方这么偏僻,谁会半夜三更路过啊?对了,你为什么路过?”
汤昭指了指旁边,道:“我就住在旁边那个剑庐,以后和师兄是邻居啦。”
江神逸抱着肩膀道:“哼,麻烦。算了,既然是邻居,天长日久肯定瞒不住。你给我保密,回头我给你点好处。”
汤昭笑道:“多谢师兄。”他心中一动,想起薛闲云对江神逸的评价:最大的爱好是装大尾巴狼。
看来师父早就知道这位江师兄的秉性啊。
他忍不住低声道:“师兄,你虽然年纪比我大,但还挺幼稚的。”
江神逸耳朵尖,自然听到了,怒目道:“你这小屁孩儿说什么?”
汤昭笑嘻嘻转移话题道:“师兄,你白天想练功吗?”
江神逸果然好奇道:“怎么?”
汤昭道:“我来帮你吧。我是新来的,一直仰慕师兄,每天追着你求教,你烦不胜烦,跑出去躲清净,不用老在人前瞎逛。然后你偷偷回来,就可以白天修炼了。”
江神逸沉吟道:“这主意……有点傻吧?你怎么想出来的?”
汤昭一笑,月光下露出森森白牙,颇有些图穷匕见之意,道:“因为我真的有好多问题想要求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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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江神逸约定好了,汤昭回头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