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镜深邃的眸半眯起,淡声反问:“唐大人莫非忘了本王是在此养伤?”
唐一璇承诺道:“下官保证会伺候好王爷的一日三餐,不让外边的人打扰王爷,还请王爷答应下官的不情之请,每日只需教一个时辰足矣。”
一个时辰倒是可以。
但这么随便就答应她了,只怕她以后提出的要求一个比一个过分。
燕云镜佯装沉吟,片刻之后,他才开口:“这算是唐大人以功劳提出的要求吗?”
唐一璇微愣。
他的意思是用功劳相抵?
“如果只有用功劳才能让王爷答应,那便用吧。”
她既然答应胡知钰了,就不能食言,不然她这个师父的威严何在?再者她带兵去前线支援,并不是为了建功去的,毕竟戎军一旦渡河,她清川县也会遭殃,她能逃,可是逃了之后面临的问题,还不如粉碎戎军的渡河计划。
云策再次侧目看她,这话说得相当漂亮。
燕云镜被她噎了一下,薄唇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本王在唐大人的县衙借住,劳唐大人悉心伺候,每日的一个时辰便是本王给唐大人的谢礼了,唐大人意下如何?”
谢礼?这意思是她的功劳还能换他一个承诺?
“下官多谢王爷。”唐一璇拱手表示感谢,认真道:“王爷要教的这个人是胡将军的儿子胡知钰,年后会去武学院读书,他有王爷的教导,以后定能成为出色的军事人才,为大燕效力。”
燕云镜眉梢往上一挑,低沉开口:“唐大人为国为民,鞠躬尽瘁,乃大燕之福。”
唐一璇汗颜,低下头谦虚的回道:“下官只是做了分内之事,当不得王爷的谬赞。”
云策在一旁听着他们相互夸赞,莫名觉得有趣,轻扯了下嘴角。
“咳咳。”唐一璇觉得再待下去,只怕又要尴尬得抠园林了,于是找了个借口道:“王爷,下官还有公务尚未处理,就先告退了。”
这是目的达到了就想走了?
燕云镜没有留她的理由,低沉吩咐:“墨玑,送唐大人。”
“是,王爷。”
墨玑应道,随即对唐一璇做了个请的手势:“唐大人,请。”
“下官告退。”
唐一璇拱了拱手,退出厅堂。
唐源和唐流立即亦步亦趋的跟着她。
直到出了西花厅,墨玑走了,唐一璇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但她后知后觉的发现,云策并未出来。
昨天听云策的口吻,她就猜两人的关系不一般,今天又有云桀这一出,一时间真的很难不联想到他们是一家人。
不过他们是不是一家人,与她好像没关系。
顶多是得罪北苍王了,有了可以帮忙求情的人?
唐一璇眨了下眼睛,还行吧。
走进东花厅,她径直往书房走去。
还未靠近书房,就听见里面传来云桀和胡知钰的声音,似乎在争执什么,她眼皮跳了跳,转身疾走。
她还是去二堂院落的办公房处理公务吧。
万一王爷问起来,她好歹没撒谎。
此时东花厅的书房里。
胡知钰忽然问道:“刚才是不是有人来过?”
云桀轻飘飘的说了句:“你师父来了啊。”
“什么?”胡知钰蹭的从椅子上站起来,直冲出书房:“师父人呢?”
云桀跟着来到门口,双手环胸靠着门边,语气中带有一丝幸灾乐祸:“很明显,他不想看见你,所以走了。”
胡知钰磨牙,扭头瞪着他:“你是不是想打架?”
“来啊,今天大哥给你露两手,让你看看什么是天下第一!”
云桀解下身上的裘衣。
谁知胡知钰一个箭步窜到院子里,边跑边回头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找人打架,我就不跟你打,略略略,气死你。”
好想打死他。
云桀仰头望天,可他没有徒弟赔给骏哥儿。
胡知钰跑出院子也没看到师父,问了院门口的护卫,得知师父去了办公房,就没过去打扰。
他掂了掂自己的钱袋子,打算出门买些年货叫人送回家中,让他家老父亲高兴一把。
虽然现在才想起来,送到家中估计是三月了,但他爹肯定不会在意这些细节,毕竟有就不错了。
???
除夕,是指岁末的最后一天夜晚,这一天称为岁除,意为旧岁至此而除,另换新岁。
这一天也是阖家团圆的日子,无论走了多远的游子都会赶回家中与亲人团聚。
澜州的将军府里。
“不等那臭小子了,开饭吧!”
胡将军盼了十来天也没盼到儿子回来,表面上装作不在意,心里却把儿子揉捏搓扁几十回了。
老管家失落的收回视线,吩咐下人上菜。
他跟在胡将军身后,为小少爷
开脱道:“老爷,北地战事应该还没结束,那清川县又是穷乡僻壤,老百姓惶恐不安,清川县令定然忙得不可开交,小少爷跟着他做事,想来也会很忙吧。”
胡将军点头道:“他忙着呢,天天上蹿下跳,把别人连累得忙上忙下。”
老管家脸上露出尴尬而不失礼的微笑。
“家里没外人,坐下陪我喝两杯吧。”
胡将军看向老管家道。
“老奴多谢老爷。”老管家拱了拱手,坐下给老爷倒酒。
胡将军一杯酒下肚,叹口气:“罢了,我送他出门,就是为了躲灾,他不回来我要省心多了。”
老管家忍不住问:“老爷,姜家权倾朝野,皇上真的不知情吗?”
“连你也认为皇上不知情?”胡将军眯眼,冷哼一声:“朝堂上两派相争,看似是以姜先槐为首的三皇子党占尽优势,可是这么久以来,太子也没有被废,所以啊,永远都不要小瞧一位帝王。”
老管家想了想,惊诧的说:“那这么说来,皇上是在变相保护北苍王吗?北苍王虽独居一隅,但远离了朝堂纷争。”
“保护?”
胡将军又喝了一杯,嘲弄的嗤笑道:“你这话若是让梅妃娘娘和凌家人听到,估计要把你带下去了。”
老管家吓得变脸。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胡将军否决后,反问他:“若是保护北苍王,凌家为何会满门遭难?三皇子和太子的母族势力,可比凌家大得多。幸好我胡家没有闺女,不然也得被迫进那深宫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胡将军是后来才想明白,两个儿子是为何惨遭奸人暗害。
如今胡家只剩一根独苗苗了,谁敢再动他,他就算是反了,也要把那人赶尽杀绝!
胡将军眼底杀机转瞬即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老管家听着,却觉得老爷打心底里是喜欢闺女的,从前的霍家千金来府里玩,老爷总会叮嘱下人好生伺候,霍家千金出门玩,老爷也会让二少爷跟着保护。
只是二少爷去世后,霍家千金就再也没来过了。
两年后,霍家千金进了宫。
老管家看了眼胡将军,本以为那位姑娘会嫁进将军府,谁知……造化弄人啊!
京城皇宫。
舒彦卿从宴席上离开,还未走到皇后的凤仪殿,半道上就被一个小宫女拦了路。
“舒大人,娘娘让奴婢转告您一句话。”
小宫女低着头轻声说:“贵妃娘娘今早请皇上给永宁侯府的姑娘赐婚了。”
舒彦卿闻言瞳孔骤然一缩。
姜贵妃这时候请旨赐婚,一定不是说给姜听梅的几个亲孙女,恐怕是为了控制清川县令唐一骏,而给唐一璇指婚,她还是被唐一骏连累了。
“多谢丽嫔娘娘告知。”
舒彦卿神色淡淡,小宫女代表的是宜春殿的丽嫔,也就是霍将军的千金霍秀宁。
丽嫔颜色不输给年轻时的姜贵妃,现在深得圣宠,因表面安分守己,不得罪任何嫔妃,又是霍将军的女儿,皇后与姜贵妃都想拉拢她。
丽嫔谁都没选,却派人给他传了两回消息。
舒彦卿虽没有单独见过丽嫔,但觉得她并不像皇后姑母口中的面团人,反而很不简单。
因为他的心思就连姑母都不知情。
偏偏丽嫔知道。
后来舒彦卿调查得知,丽嫔在入宫之前,曾住在郦州城里。
舒彦卿猜测丽嫔见过她,或是认识她,又或许是他偷偷去郦州城看她时,被丽嫔撞见过,否则他不认为丽嫔会知晓这个秘密。
不过他还查到一件有意思的事,丽嫔每年都会去澜州胡家小住,但自从胡家二公子去世后,丽嫔再没去过。
胡家二公子虽死于战场,却是被姜先槐派去的薛都监所害。
如果他的猜测是真,那只能说姜先槐得罪的人太多,姜家盛极必衰。
但眼下要先解决指婚这桩麻烦。
舒彦卿走进凤仪殿的那一刻还在想,她在清河崔家过得好吗?
“阿啾……阿啾……”
唐一璇连打了两个喷嚏,看着眼前的胡知钰:“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
这话把吓得胡知钰往后退了两步,叫冤道:“师父,虽然我让你陪我一同去听课,你还没答应,但我可没在心里骂你,你别冤枉我啊。”
唐一璇嘴角微抽:“没骂就说没骂,你说这么多干什么?”
胡知钰:“……”
师父今天火气有点大,他来得太不巧了。
可是他真不敢一个人听北苍王讲课,每当北苍王提问,而他答不上来时,北苍王看他的眼神,仿佛在说天底下怎会有他这么蠢笨之人,他都快要整崩溃了。
思及此,胡知钰哭唧唧的卖惨:“师父啊,你看看徒弟这几日,觉也睡不好,饭也吃不好,再学下去,人都要瘦成竹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