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了二十多年，当年的事情早就烂在了孙成凤的肚子里，只要她不说出来，就一辈子都不会被人发现。

被她亲手拽下来的金枝龙凤，折断了翅膀永远都不能飞回去。

孙成凤还记得当年，姜玥刚出生的时候被护士用精细柔软的毛毯包裹起来放在新生儿的特护病房里。

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吃的用的，都是常人无法想象的奢华。

天生就是好命啊。

孙成凤那时候还是医院里的实习护士，遇人不淑，当时的男友不愿意为她肚子里的孩子负责。

三个孩子在同一天出生。

她的心里产生了个缜密又大胆的念头，因为孩子是早产，出生之后直接被推到了特护病房。

她趁着护士不在的间隙，用权限偷换了秦家的女孩，顺便偷走了另外一个孩子。

龙凤胎，丢了一个。

秦家人和院方发现之后果然方寸大乱，忙着找那个丢失的孩子，根本没人注意到另一个孩子也被调换了。

孙成凤这辈子最不后悔的就是做了这件事，她现在也时常能新闻报纸上看见女儿的消息，秦家唯一的小公主，千娇百宠的小公主。

秦家这么多小辈，只有她一个女孩。

她头上都是会疼人的哥哥，秦家人很宠爱她。

孙成凤想到亲生的女儿，唇角不由得浮起浅浅的弧度，这个笑倒是发自真心。

她从回忆里抽过神，看着眼前矜娇的女人，发觉这次见面，姜玥的精神气又好了不少，眼角眉梢尽是被滋养过的明媚，冷冷淡淡看着她时还有几分捉摸不透的深意。

好像已经看透了她心里的小算盘。

孙成凤猛然惊了下，随即将自己这个荒谬的念头给压了下去，怎么可能？姜玥被她养得蠢得不行，脾气又坏，连她亲弟弟都不怎么喜欢她了。

孙成凤当初怂恿姜玥给周寂下药的时候，根本没想到她能成事，更没想到她能怀上孩子，嫁进了周家。

“玥玥。”才刚开口，孙成凤就挤出了几滴虚伪的眼泪，她抓着她的手，低头啜泣，好似真的在忏悔：“我这几年做了不少糊涂事，妈妈想起来就觉得对不起你，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

姜玥一声不吭抽出手，当着她的面用湿纸巾擦了擦手。

孙成凤气得胸腔起起伏伏，却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说什么，“你不原谅妈妈也没关系，只求你以后还能和我常联系。”

姜玥好整以暇望着她，孙成凤的演技很精湛，哭得也像那么回事，脑子蠢点的可能真的要被她的声泪俱下给骗得一愣一愣。

可是姜玥不相信一个这么坏的人会突然之间变好。

坏人会忽然醒悟吗？不会。

姜玥一个字都不信。

但是她也没说自己不信，她倒要看看孙成凤大费周章整这么一出是想做什么。

她这张小嘴也是会说花言巧语骗人的，“怎么会呢？您永远都是我妈妈呀。”

孙成凤眸光微动，心里松了口气，她就知道姜玥果然还是蠢得，她本来脑子就有点问题，以前街边算命的碰见她，不要钱都要给她掐指算算。

说她天生缺魂，所以脑子才没有那么聪明。

又说她命中注定大富大贵，一生为人所爱。

孙成凤自然是每次都把那些算命的恼羞成怒的给赶走，觉得那些神棍说的都是些神神叨叨不正常的东西。她一个字都不信。

“你肯原谅我就好。”孙成凤眼泛泪光，说这些话的时候目光压根不敢去看周寂，对这个她看不透的男人，她万分心虚。

男人安安静静坐在姜玥身边，精致俊朗的轮廓被光影勾勒出几分冷肃，一言不发时看不出在想什么。

哪怕在听清楚姜玥说了什么，他的神色还是纹丝未动，似乎一点儿都不惊讶。

周寂差不多已经摸清了姜玥的性格，她虽然很好哄，有些时候给她两颗糖她就会心软。

但是爱憎分明，断舍离的特别干脆。

周寂看得出来她刚刚是对孙成凤演戏，故意说些骗人的话，来麻木敌人的警惕心。

她认认真真骗人的时候，其实一点儿都不明显，眼神澄澈，干干净净见了底的水眸，真诚的不得了。

天然就让人相信了她说的是实话。

现在怕是只有孙成凤才被蒙在鼓里。

孙成凤内心是有几分得意的，她先前还怕姜玥真的变聪明了起来，对她的哭诉都置之不理。

看来她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好哄。

既然如此，她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哪怕这次周寂在场，等下一次，再把她约出来，计划还是能够原样进行。

思及此，孙成凤又笑了起来，一口一个乖宝的叫着。

姜玥忽然间诧异地说：“妈妈，你好像都要白头发了，这段时间真的是辛苦你了。”

孙成凤今年也不过四十出头，“什么？！白头发？”

姜玥凑近了她，笃定地说：“我看见了，我帮你拔掉。”

说着，姜玥面色不改的拔下了她的几根头发，随手用纸巾包了起来，扔进干干净净的垃圾桶里，她笑得纯良无害：“好啦。”

周寂若有所思看着她一系列的行为，抬了抬眉，什么都没说。

接下来的额时间，姜玥就一直听着孙成凤在这里和她套近乎，说的情真意切，叫人感动的不得了。

随后又看向她身边的男人，“以前算命的都说你是个好命的，果然如此。”

“你小时候没别的孩子聪明，他们还说你丢了魂，真就是个笑话。你看我的乖女儿最聪明最孝顺了。”

养废一个孩子，实在太过容易。

只要不断的推着她往错误的方向走就可以了。

姜玥在达到今天出门的目的之后对孙成凤就没了耐心，她隐隐有些不耐烦，周寂看到她变脸速度之快，有些忍俊不禁。

男人漫不经心帮了她一把：“伯母。”

语气淡淡，也没打算叫她妈。

周寂嗓音低沉：“我公司里还有事。”

低低的气压，无形之中的压迫感，都让人不太舒服。

孙成凤被他盯着看，浑身都不自在，她已经吃过了午饭，顿了几秒，她讪讪笑起来，装模作样看了眼手机：“时间不早了，我也要去厂里上班了。”

姜玥打了个哈欠，可能是想把戏做全，她像只狡黠的狐狸，笑眯眯看着对方：“我让司机送你去厂里。”

孙成凤闻言就更加得意自信了！

姜玥还是那个姜玥。

这不又巴巴的在讨好她吗？

孙成凤前脚刚走，姜玥就扭过脸来看向周寂，她从善如流使唤他：“你帮我把垃圾桶里的纸巾捡起来。”

她变戏法似的从包里拿出一个塑料封袋，努力努下巴，继续说：“然后装进去。”

她自己是不要从垃圾桶里翻垃圾的。

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周寂比较好。

周寂定定望着她，手指落在桌面，懒懒散散敲了两下，明知故问：“周太太什么时候多了个捡垃圾的爱好了。”

分明知道她想做什么，还要在这里拐着弯试探她。

男人忽的俯身靠近了她，指腹轻轻刮过她嫣红的唇瓣，波澜不惊：“找人帮忙，一点儿好处都不给吗？周太太。”

姜玥想了想，三秒过后，她看着他叫了人生中的第一个：“老公。”

“帮我。”

周寂不帮她，她马上也要换个老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