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说完王大山对徐长卿再次拱手道,“若是有机会,帮我照看下妹子,她真的不错。”
徐长卿点了点头,王大山终于彻底放下心来。
然后他的身影彻底淡化在这个世界。
徐长卿愣愣的看着石桥,确实彻底的不见了。
于是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每次出去做苦工,都会许久看不到他的小恩人,糖糖。
说实话,一个上辈子没养过闺女的人吧,竟然有点想。
前朝二世而亡,但是给大乾所谓的盛事打下了不小的基础。
就拿他们村子来说,虽然面对天灾的时候依然很无力,但灌溉用的谁去,交通用的土道,该有的都有。
虽然牛车什么的,一旦经过,就不免尘土飞扬,但总比坑坑洼洼要强。
最起码,乡亲们想出门的时候,有条路走。
当然,对于朝廷来说,也有个好处。
那就是哪里有叛乱,朝廷的兵马都能迅速赶到,然后镇压。
当然,新朝大乾建立的时间也不长。
君主也很贤明,立国至今,除了前朝余孽造反之外,还没听说过哪里的老百姓要造反。
而且因为旱灾,朝廷也积极的派遣农家子弟,协助百姓培养种子,挖掘水井,制造水车等等工具。
所以这两年虽然苦,但老百姓不至于被饿死。
就像是徐长卿这种不擅长耕种的,都能去城里谋个苦差事。
徐长卿刚到村口,就看见一条大黄狗。
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人跟人都相熟不说,就连狗啊,鸡鸭都知道是谁家的。
就拿眼前这条大黄狗金条来说,徐长卿就认识。
是村里徐富贵家的,养了十几年的老狗了。
人家都说狗越老越稳重,这条老狗就不一样,年纪越大,越调皮。
今天欺负欺负邻居家的大白鹅,明天吓唬吓唬二叔家的牙子。
不过这大黄狗也有害怕的存在,比如说徐长卿。
“金条,你又跑出来找屎吃了?”徐长卿驻足,远远的吓唬了一嘴大黄。
大黄抬头,与往日见到徐长卿吓得失魂落魄逃跑不一样,竟然颇为人性化的白了徐长卿一眼,然后慢悠悠的离去。
“狗东西,都快成精了。”徐长卿嘀咕了一句,也没怎么在意。
然后径自回家去了。
他家住在村西头的小山丘上,家里先前敞亮过,在小山丘上开辟了一大片猪圈,还专门修了一段石子路。
听村子里人说,他们家富裕的时候,那些屠户整天推车板车过来拉猪回去宰杀。
后来落魄了,猪圈的砖头都被卖了,不过远远的,还是能闻到一股熟悉的猪粪味。
徐长卿还没到门口,远远的就看见自家门前不远处的林子里,有个小小的身影,手里挑着个竹竿,正蹑手蹑脚的眯缝着一只眼粘知了。
只是个子太小,竹竿挥舞不动,一下子没粘到知了不说,还被知了呲了一身尿。
小家伙气急败坏,挥舞着竹竿追着知了跑,结果一不小心林子里的木桩绊倒,跟个小球儿一样,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浑身沾满了苍耳,也不掉一滴眼泪。
而是握着竹竿,拍打了一下身上的尘土,嘴里不知道嘟囔了几句什么,然后又开始信誓旦旦的抓捕知了。
看着小家伙自作坚强的模样,徐长卿就感觉鼻子一算,双眼瞬间模糊了。
“糖糖!”徐长卿挥舞着手臂喊道。
正在抓知了的堂堂闻声扭过头来,第一眼没认出人来,再次扭过头准备挥舞竹竿,但下一秒,愣住了,转过头来,扔掉竹竿擦着眼睛看了半天。
然后小妮子哇的一声就哭了。
一边儿哭,一边儿往徐长卿这里跑。
嘴里喊着,“爹!”
然后一不小心又绊倒了,但是小家伙连停都不停,双手在地上一撑,脚在地上一瞪,就跟运动员似得,直接蹿了过来。
“慢点!慢点!”徐长卿一伸手,小家伙就直接挂在了徐长卿的腰上。
然后就跟爬树一样,一下一下的爬到了徐长卿的怀里,双手架着徐长卿的脖子。
“爹!爹!”
“臭丫头!说了几遍了,不许往林子里跑,让熊婆婆抓走你……”
徐长卿和杏盈就是一对病秧子,很长时间都管不住糖糖,小妮子抽空就往外跑。
尤其是林子。
林子里能抓到蝗虫,可以烤着吃,嘎嘣脆,能迟到甜甜的野果,还有小伙伴一起玩耍,简直是糖糖的天堂。
但是徐长卿却觉得里面有危险,蛇虫啥的太多,所以小妮子跑过去一次,他就说一次。
见自己心心念念的爹爹一见面就说自己。
糖糖委屈的不行,哇的一声,就在徐长卿怀里哭了起来。
小脑袋贴在徐长卿的耳朵根地下,呜呜的哭着,“爹爹坏!爹
爹坏!”
徐长卿还来得及哄,小家伙就越哭越凶,两个黑漆漆的大眼睛,就跟掘了堤的水库一样。
“我的糖糖,我的糖糖,谁欺负你了。”杏盈在屋里正在给糖糖缝补衣服,听到声音赶忙扶着墙走了出来。
徐长卿看了杏盈一眼,当下吓了一跳。
因为此时的杏盈在他看来,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行动如弱柳扶风,静则气喘吁吁。
“杏盈,你这是怎么了?生病了,也不托人给我送个口信!”徐长卿急忙抱着糖糖过去,单手搀扶住了杏盈。
徐长卿之所以敢出去做工,就是因为杏盈的身体将养的差不多了,但现在看上去,就跟随时熄灭的烛火一样。
“郎君回来了?”
女人并没有苦恼,脸上也没有委屈,更没有回答徐长卿的问题。
只是上下打量了徐长卿两眼之后,见他身躯比先前壮硕了不少,脸上露出了一股如释重负的神色。
“娘……”
徐长卿还想再问,可是杏盈却转过头来,摸着糖糖头发上的苍耳说道,“你这个小精怪,爹爹那么辛苦在外面做工,回来就缠着他,不怕累坏了爹爹啊。”
说着,就想从徐长卿怀里把糖糖接过来。
“我来吧。”徐长卿一只手抱着糖糖,另外一只手搀扶着杏盈的手臂。
杏盈的手臂比先前瘦了起码一圈,徐长卿搀扶着他,也用不了多少力气。
见徐长卿一脸的惊诧,女人羞愧的笑了笑,“让郎君忧心了,赶紧回屋,奴家给郎君做些吃食。”
徐长卿这才想起自己买回来不少东西。
放下糖糖,走了过来,将小米、肉什么的提了过来,对娘俩说道,“我买了米和肉,咱们开开荤。”
糖糖从腰间解下一个小布袋,挥舞着,里面发出一阵阵蝉鸣声,举得高高的,得意道,“糖糖不吃白饭,糖糖抓了知了。”
“……”
看着小妮子望着布袋,不停的舔着舌头,徐长卿到了嘴边儿的话,不知道怎么又咽了回去。
男人不在家,留下他们孤儿寡母,受的委屈可是真的不少啊。
“爹爹回来了,以后有好吃的,咱们不吃知了。”徐长卿笑着说道。
“听爹爹的。”糖糖露出了一个天真的笑容。
“对了,爹给你带了好东西,你看看你喜不喜欢。”徐长卿从口袋里,拿出了自己买的那一顶崭新的虎头帽以及一些零嘴递了过去。
小妮子捏着虎头帽,舍不得戴,但是零食却喜欢的紧,兴奋的就要往外跑。
徐长卿上下打量着小家伙。
浑身脏兮兮的不说,衣服缝缝补补,却总有新的破坏,头发乱糟糟的,就跟地里疯涨的野草似得。
徐长卿说道,“一会儿吃饭,别往外跑了。”
小家伙本能的噘嘴,但是看到活灵活现的虎头帽,不一会儿就再次开心起来。
他将虎头帽套在头上。
这虎头帽有一双瞪得大大的眼睛,上面还顶着个红球,后面还有个一颤一颤的老虎尾巴。
其实这个季节,戴帽子是很热的。
但是她依然忍不住系在头上,仿佛她就成了下山的猛虎一样。
在院子里迈着小腿儿跑来跑去,逮着什么都要发出一阵虎啸,恐吓一番。
“大王糖糖来巡山啦!”
“你那东西先留着,家里还有点菜团子,你先垫垫肚子。”杏盈看着糖糖那么开心,笑着回屋端来了两个梆硬的菜团子,还有半截大葱。
“你快歇着,我自己去屋里拿就成。”徐长卿看得出来,杏盈的体力太虚弱,舍不得让她干活,便扶着她坐下来。
“快点吃吧,别让邻居们看见。”杏盈笑盈盈的笑着。
不知道为何,杏盈明明快要瘦脱相了,但是在徐长卿眼里却很美。
或许这就是古人常说的,美人在骨不在皮吧。
“郎君又长力气了呢,将来肯定能更好的保护糖糖。”看着徐长卿对着菜团子狼吞虎咽的模样,杏盈端来了一碗热水,递给了徐长卿。
徐长卿看着她手背上的青筋,心里却异常的酸痛。
“杏盈,你哪里不舒服?别撑着,一会儿我带你去看看大夫。”徐长卿端着水咕嘟咕嘟的喝了下去。
菜团子很硬,但徐长卿吃着却很舒坦,有淡淡的甜味。
“花那冤枉钱干啥?我自己什么情况,我心里清楚的很。”
“我看到你这病就好了八成了,女人没有男人依靠,可不就是我现在这个样子。”
“你看看咱家的糖糖,不也精神了不少。”
杏盈看着猛虎下山的糖糖,笑吟吟的说道。
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笑意,那是实打实的满足感。
徐长卿没有在多说什么,而是心里盘算着,怎么带着自己这个倔强的“浑家”去看看大夫。
看了一阵糖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