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着腰的温芸衡闻言回过头来,直勾勾地看着徐长卿,眼睛里已经蓄满了雾气。
“你知道些什么?”温芸衡走过来问道。
脸上有忐忑,有不安,有期待,更有一丝丝的恐惧。
心里转念之间更是想了许多。
甚至很多恶意猜测,但是又觉得不太可能,总之脑子有种一团浆糊的感觉。
“能先跟我说说你妹妹的事吗?”徐长卿把糖糖抱到自己的腿上,把糖糖的小竹凳让给了她。
温芸衡神色悲切,神情恍惚,闻言直接在小竹凳上坐了下来。
然后说起了关于她家的故事。
几乎所有性格温柔的人,都有一个温暖如春的家庭。
温云蘅和温云溪也一样。
他们出生于南诏的一个幸福的小家庭之中。
他爹爹是南诏国的一名世家子弟出身的书生,他的母亲是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
温云蘅和温云溪都是他爹给她们娶的。
那时候他们温父前途似锦,被南诏国的朝廷选为官员,闺女们正在茁壮成长,温父可谓是春风得意。
可天有不测风云,当今女帝的男人,也就是大乾上一任皇帝对于南诏国不臣服的情况,非常震怒。
派遣高丽国降将黑齿长之、盖嘉运领大兵十三万,凿山铺路,一路杀到了南诏国。
南诏国连战连败,百姓的日子过得非常艰难。
温父为了南诏国的百姓,带着治下的城市乞求投降,救下了不知道多少人的性命。
可世事着实弄人,大乾的邻国吐蕃人出兵了,而先帝崩于龙位之上,女帝上台之后,采取了收缩的国策,选择从南诏国撤兵。
而温父也成为了南诏国百姓口中的卖国贼。
无奈之下,只能带着钱财和妻儿,从南诏国翻山越岭前往大乾。
可大乾的日子也不好过,因为更换君主的动荡,民间的日子过得也非常疾苦。
好在南诏国有很多竹子,温夫人有聪明过人,心灵手巧,靠着编竹席之类的补贴家用。
温芸衡和温云溪两姐妹也会经常跟着妈妈一起出摊。
不出意外的话,凭借着温夫人的手艺,家里的境况会很快得到改变。
不出意外的是,意外终究还是来了。
温云溪被人抢走了,被一个武家老头抢走了。
变态的武家老头,想要纳温云溪为妾。
温云蘅带着阿妹逃跑,可一不小心被搜捕他们的人抓到了。
后来,那个武家的老头暴毙而亡。
可阿妹的消息却再也打听不到了。
对于这件事情,温云蘅心痛了很多很多年。
泪水顺着温芸衡白皙脸颊,“啪嗒,啪嗒”无声地落下。
她看不到的温云溪满脸焦急,伸手想要帮她抹掉脸上的眼泪,但是却怎么也触摸不到。
于是只能可怜巴巴地看向徐长卿。
徐长卿耸耸肩,这个忙他可帮不了。
“给你吃,你不要难过了,吃饱了,就不难过了。”
糖糖把桂花糕递到温芸衡的面前。
温芸衡抹了一把眼泪,摇了摇头,然后轻声道:“我不吃,你自己吃吧。”
徐长卿紧紧搂了搂糖糖,然后抽出一张给糖糖用的纸巾递了过去:“好了,你也别难过了,大街上,别人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呢。”
“谢谢。”温芸衡也没客气,直接接过去擦了擦。
实际上街上来往匆匆的行人,并没有对温芸衡多关注。
本来准备过来的吴铁匠,想了想又重新坐了回去。
温芸衡说完她的故事,重拾心情,满眼期待地看向徐长卿。
“这里,不太适合。”
徐长卿抬头看向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
“那你说个地方,或者去你家,或者我家,都可以。”温芸衡有些迫不及待地道。
“你住哪里?”徐长卿问道。
他的草棚子实在太小了,再去一个人,连个招待的地方都没有。
“如意坊”
徐长卿:“……”
那可是本县最好的坊之一。
在那里居住的人,多多少少都是有些家底的。
不过离这里有点远。
“那还是去我那里吧。”徐长卿想了想说。
她要给温芸衡解释的并不多。
之所以要回去,是因为怕温芸衡情绪控制不住会痛哭。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一个美女在她摊位上大哭,很容易引起民愤,揍他一顿算是轻的,搞不好还要被积极分子揍一顿。
“那走,我现在就收摊。”温芸衡有些迫不及待地站起来。
“哎……”
看着她大步离去的背影,徐长卿都来不及叫她。
“真是亏大了,今晚为了她,要少赚多少?”徐长卿收着摊,满脸心痛
。
糖糖见徐长卿收摊,也跑过来,撅着小屁屁帮忙。
帮忙拿东西,帮忙撑开袋子。
忙的那个不亦乐乎。
“糖糖真棒。”徐长卿夸赞道。
长辈们说,只要没有危险的事情,都要给小孩子去尝试,并且无论做的好不好,都要多夸夸她。
这样孩子的干活能力会变强,而且会愿意干很多事情,也比一般的孩子有信心。
徐长卿牢记在心。
“长卿,今天这么早就收摊了?”吴铁匠跑过来问道。
“对啊,有点事情,早点回去。”徐长卿说道。
“哦,是吗?有事啊。”
吴铁匠看向同样在收摊的温芸衡,露出一个我懂,我明白的笑容。
“长卿,你是这个,加把劲儿,嘿嘿。”吴铁匠冲着徐长卿比了个大拇指。
“咦?你在说什么?加什么劲儿?”徐长卿有些疑惑问道。
“嘿嘿,还装傻,我懂,我懂。”吴铁匠露出一副我是过来的人表情。
“你懂什么了?”
徐长卿表示,我自己都没搞懂。
“月过柳梢头,啧啧啧,叔现在谁都不服,就服你。”
“你这是要把单打独斗,改变成夫妻店啊,到时候……”
“吴铁匠,你在说啥子嘛?”徐长卿皱了皱眉。
“好了,你不用说了,赶紧收拾回去吧,抓紧点时间,注意安全。”吴铁匠露出一个莫名的笑容,然后回自己摊位上去了。
“爹,我收拾好了呢,我们回家吧。”糖糖拖动着满满的袋子说。
“哎吆,你怎么能拖这东西,我来就行,小孩子使劲太大,会伤身子,以后长不高的。”徐长卿赶忙接过她手中的袋子。
这时候温芸衡也收拾好了。
“徐长卿,快点走吧。”她催促道。
“马上,你急个啥,这么多年都等了,也不用急这一会吧?”徐长卿说道。
一直在偷听的吴铁匠闻言,满脸的八卦,心里感慨,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太开放了,这些话,在大街上都能说出口。
而且芸娘,平时看起来,挺正经的一个姑娘,没想到这么猴急。
想着想着,偷偷乐了起来。
徐长卿拎着东西,拉着糖糖,对旁边的温云溪道:“你跟我们一起来吧?”
“好。”
温云溪答应的很干脆。
“芸娘,东西给我吧,我推板车过来的,放在车上方便,对了,你是怎么过来的?”
徐长卿一只手抱着糖糖,另外一只手拎着袋子。
“你还有手吗?”
“没有。”
“那你还说帮我拎?”
“我就客气一下,你咋就当真了呢?”
“你这家伙,一直是这样?不怕被人打吗?”
“不怕,因为一般人都打不过我?”
徐长卿说的也是实话。
徐长卿不但长得浓眉大眼,而且身材高大魁梧,如今成了阳差之后,更是强壮,就没几个人敢惹他。
他不觉得现在还有人敢跟他找不自在,他一拳下去,真的有可能打死人。
芸娘闻言白了他一眼。
“我有马车的,你要坐马车吗?”
来到马车停靠地,温云蘅交了停靠费,一匹骏马正在踏着地面看着温云蘅。
我靠!
徐长卿震惊的不行。
谁能想到,一个靠摆摊为生,还在贵人家当仆人的女子,竟然有自己的马车呢?
看来温芸衡还真是一个富婆。
可是这跟徐长卿没有关系,他是有骨气的人。
“糖糖上车。”徐长卿拍了拍板车,砰砰作响,上面的铁锈和木屑乱飞。
“我有车。”徐长卿无比自信地道。
“那好吧,你住什么地方,我先驾着马车去等你。”温芸衡并没有在意。
能来鬼市摆摊的,除了像她这样的个例,能有几个真的有钱的?
“城门口,贫民窟。”
徐长卿没有再耽搁,推着糖糖往外走。
刚走了没有两步,就听温云蘅又道:“要不让糖糖坐我的马车吧?”
徐长卿回头看一眼正抱着大白打盹的糖糖。
摇了摇头,“不用,糖糖跟我就行了,又不远。”
温芸衡也没再强求。
因为小时候的经历,徐长卿对任何人都会抱有非常强烈的警惕之心。
虽然这么多天,温芸衡也算是非常熟识的人。
但是在徐长卿的心目中的定位,只能算是比较熟识的陌生人。
所以他自然不会同意把心目中最重要的糖糖,交给一个陌生人。
“原来你就住在这里,环境的确不太好,何况还带着糖糖,你让吴铁匠帮忙找的房子找到了吗?”
一望无际的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