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盈站在窗前也听到了徐长卿跟老兵的对话。
她默默的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给徐长卿端来了尿盆,倒了洗脚水,铺好了被辱,静静的等这爷俩回屋。
糖糖嘴上很懂事儿,甚至心里也是同意徐长卿离开的,但是却越发的黏着徐长卿。
一双小胳膊死死的锁在徐长卿脖颈上,睡觉都不肯松开。
就连做梦,都是喊,“爹,爹,爹。”
孩子黏着父母,是天性,是最纯粹的情感上的羁绊。
徐长卿很无奈,也很无助。
看着噩梦连连的孩子,他只觉得异常心酸。
他比谁都清楚,这个家离不开自己。
但是如果不出去做苦力,或者干点小生意,这个家又支撑不起来。
杏盈的医药费总归是要付的,身体调理也需要银子。
家里本来也没有多少地,而且自己也不会侍弄。
真的花费一两年学会了种地,家里人也活活饿死了。
可出去之后,家里怎么办?
杏盈这状态,根本照顾不了孩子。
而且没有自己的照顾,杏盈也不会安心的吃药,久而久之,身体只会每况愈下。
糖糖还这么小,跟着虎奶奶说的一样,万一误食了毒蘑菇,自己不得后悔一辈子。
迷迷糊糊之间,徐长卿做了一个梦。
梦到溺水的自己,被糖糖一个小丫头,费力吧唧的用竹竿波弄到岸边儿。
小家伙拍着自己的胸口,不停的喊,“爹。”
最后机缘巧合排出了淤积在嗓子眼里的水。
要不是糖糖,或许自己穿越完的那一刻,就死了。
忽然,有一双温柔的手,在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徐长卿的脸颊。
徐长卿忽然惊醒,一抬头看见是杏盈在温柔的抚摸着自己的脸。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把那身红裙穿上了。
她美的不可方物,美的倾国倾城。
正一脸温柔的看着自己。
“这么晚了,穿衣服作甚?”徐长卿起身道。
“今天是给你带口信,让你去做工吧。”杏盈拉着徐长卿走到院子里,两个人坐在树下,杏盈靠着徐长卿的肩膀道。
徐长卿只穿了一条短裤,这大抵是穿越以来,双方最亲密的接触。
他能敏锐的感觉到,杏盈那柔软无骨的娇躯。
“嗯。是赵师傅派人来送信了,说那件事过去了,让我回去上工。”徐长卿咽了口唾沫,看了眼靠在肩膀的杏盈,温柔的在她身上拍了拍。
“我看你可以跟三郎叔签个契书,让糖糖常年在他那做工,管三顿饭就成。”杏盈说道,“他很喜欢糖糖的。”
“这怎么能成?我不能跟你们两个在一起也就罢了,你们两个也要分开?”
“嗨,这年景能活下去就成啊,再说了,我可以去看她啊。”
“你不知道,杏盈这孩子太淘了,我根本就看不住她。”
“一眨眼的功夫,人能从村东头跑到村心头,而我走两步,就浑身大汗了。”
“再说了,咱爹当年救过三郎叔的命,他也该知恩图报。”
杏盈靠在徐长卿的肩膀上,温柔的诉说着。
她平日里话不多,难免开口,徐长卿即便是不同意,也缓缓点头听她说着。
“哎,这时间过得太快了。我就记得糖糖起先也就两个巴掌大,如今一眨眼就变成了小大人了……”
“将来一定要给她找个靠谱的夫婿,起码要有你五成好,我才放心。”
徐长卿苦笑道,“夫人,你快别嘲笑我了,我可不算一个好的郎君,这些年跟着我,你可受了不少苦。”
杏盈摇头,抚摸着徐长卿的脸颊,温声道,“我夫君可是天下一等一的好夫君呢。村里人都说,我早该死了,是你跪着磕头求镇上的徐大夫救了我的命。”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这恩情我记你一辈子呢。”
“后来我好了些,你又想尽一切办法挣钱拿药,你刚来的时候,笨手笨脚的,连走路都不会,可后来愣是搬石头、抗大包撑起这个家。”
“郎君,别说你一般人,就连糖糖的亲爹都受不了跑了。”
“你说你是不是一等一的好郎君呢?”
“夫人好端端的怎么说这些,我只是做了正常人该做的事情,可没有你说的那么伟大。”提起这些回忆,徐长卿忍不住苦笑。
刚穿越来的时候,他确实不会走路,总是跌跤。
后来去做苦力,也真的是受尽了委屈。
说多了都是泪,自己绝对是最惨的穿越者。
人家都说,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然后叭叭叭牛逼。
可到了自己这里,就光剩下苦了。
“这不是许久没说私房话了,想跟郎君说说话么
。”
说着,趁着徐长卿没注意,猛然间翻身骑在徐长卿身上,对则徐长卿的嘴,来了个深情的吻。
亲的徐长卿血脉喷张,连呼吸都困难了。
徐长卿极力克制,浑家这种身体状态,可不能干出格的事儿。
许久之后,看着拳头攥的青筋暴起的徐长卿,杏盈捂着嘴巴轻笑。
“郎君,是不是想做些什么?”
徐长卿一副正人君子的摸样,不停的摇头,“没有,没有。”
“哎,这可是最后一次机会了。”杏盈苦笑着摇头。
“什么最后一次?”徐长卿疑惑道。
“罢了,罢了,你我本就不该,对你也没什么好处,”杏盈忽然画风一变,用手指托起徐长卿的下巴,“真俊啊,郎君的那个世界一定是丰富多彩吧,可惜我无缘得见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另外一个世界……”
“糖糖是个好孩子,一定要好好对她。”说完,杏盈的身躯逐渐淡化,徐长卿这才发现,原来杏盈的身子,在月光下是没有影子的。
“杏盈!你别吓我!”
而在房间内,徐长卿猛然间起身,额头上站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徐长卿赶忙点燃了油灯,跑到杏盈的位置,去观察杏盈。
却见杏盈躺在床上,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人还是热乎的。
但是已经没有一丝气息了。
“夫人!”
徐长卿赶忙学着电视剧里的样子,给她做心脏按压,给她做人工呼吸。
可是杏盈一点反应都没有。
徐长卿将杏盈抱在怀里,带着哭腔说道,“夫人,你这是干什么?我好不容易能挣到钱了,你怎么说走就走。”
徐长卿忽然想到,自己当初说,自己长本事了,即便是她变成了亡魂,自己不让她走,她也走不了时,她那无奈苦笑的表情。
他放下杏盈,赶忙在房间里院子里,四处巡视着。
他甚至不敢吵醒糖糖,生怕这孩子无法接受。
可是他在家里转了一圈又一圈,硬是没有一点痕迹。
“不对啊,我不是阳差吗?如果人死了,不是要通过我的吗?”
徐长卿的眼里忍不住流淌出来了泪水。
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次让他感受到温暖的是糖糖,第二次就是杏盈。
是杏盈将自己从死亡的边缘来了回来。
也是因为自己,杏盈才积劳成疾。
可自己还没来得及回报她,她却消亡在这个世界上了。
徐长卿咬着牙,将两界镜打开,他不敢去触碰,生怕自己因为寒意,而失去行动能力,然后彻底没法照顾这个家了。
上面已经多了一行文字,以及一直九尾狐狸的虚影。
姓名:涂山杏盈。
境界:九尾天狐,渡劫成仙失败。
执念:照顾其化身成人后的子女糖糖。
状态:消散于天地之间。
阳差酬劳:涂山九尾狐的祝福,从今以后遇难呈祥,福禄寿皆有裨益。
“我的亲娘啊,昨天看到的那只狐狸精,竟然是我夫人?”
“他昨天似乎给了我一团火。”
徐长卿试了试挥舞拳头,果然拳头的金光周围,伴随着一团淡淡的红色火焰。
“你怎么那么傻。”
“如果不把这东西给我,你未必会死的那么突然吧。”
徐长卿无助的靠在大树上,抱着头,呜呜的哭了起来。
简直陷入泥潭之中,寸步难行的生活已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而身边儿最亲近的人竟然忽然间离开了。
猝不及防之下,让他一时间崩溃了。
他上辈子,也只是个997的社畜而已。
他没什么大志向,也没什么大智慧,根本就接受不了这种残酷的事实。
先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本能活下去的欲望而已。
“爹……”忽然卧室里,糖糖的哭声惊醒了徐长卿。
我还有糖糖。
他擦干净眼角的泪水,飞奔了回去。
所以日子再苦,也要坚持下去。
徐长卿的眼泪不多,但是谁都能看得出来他很伤心。
杏盈离世后的当天,徐长卿拿出了所有的积蓄,给她买了一口薄棺。
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不仅仅是活人的屋子很贵,死人的屋子也很贵。
“虎奶奶。”徐长卿上前行礼。
“长卿,别难过,杏盈这孩子命苦,疾病产生,走了也好,少受不少苦。”老太太给她烧了些纸钱,然后对徐长卿说道。
这两天来的人很多,几乎村子里所有人都会过来看看,送些铜钱。
这都是这些年杏盈从嘴里扣出来的人情,如今她走了,这份人情让徐长卿和糖糖受着了。
徐长卿扭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