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黑夫目送着陈平离去。
“县君,不必看了。”
“陈平已经走了。”
“县君举荐时,就该想到这日。”
张苍在旁说着风凉话,夹枪带棒。很明显,昨晚黑夫偷吃被他知道了。当初黑夫把他带至咸阳,一口一个张子,现在张嘴就是胖子。有好吃的也都藏着掖着,生怕被他发现。
【呸,渣男!】
实际上,这都是注定的。
“胖子。”
“嗯?”
“你不说话能死吗?”
“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
“……”
黑夫顿时是怒目而视。
有时候他甚至在想,张苍简直比他还像穿越者。就有点类似于是龙傲天主角,本身就是家世显赫,有个名动天下的好老师,还有两位惊才艳艳的师兄。他自己也有过目不忘等金手指加持,不论任何东西都是一学就会。长得又白又胖,在当代人看来就是美士,以至于诸多美人投怀送抱,甘愿为妾……
上至三十,下至十六。
张苍从来不挑。
用他的话说,他其实是个专一的人,因为他只喜欢女人。况且他与黑夫并无区别,只是做法略有不同。黑夫照料袍泽妻子,让他们自食其力。他也是因为可怜那些女人无家可归,所以才勉强收为妾。
【呸,渣男!】
黑夫暗自啐了口,很是不屑。瞧见马车已经走远,他便潇洒的转身离去。他看着张苍,认真道:“其实陈平这样挺好的,也能一展所长,以后爬上去了也能成为我的助力。”
“嗯,这话是第八百遍。”
“你等着,我把炸鸡喂狗!”
“喂狗多浪费,还是喂我罢……”
“……”
张苍也是收起笑容,试探道:“县君就不怕今后政见相悖,成为敌人?陈平有宰天下之志,可不会满足于九卿。”
“你们不是朋友吗?”
“苍依实直言。”
张苍则很淡漠。
他现在对权力看的很淡,专心负责修书。现在是颇有成效,百家诗书皆已成册。只要再经过丞相审核,皇帝盖章决定后,便可大规模印刷。
他自己则是编撰数书,他要将生活实际遇到的各种数术问题整合起来。不光是对黔首,对秦吏而言更有大用。最基础的,如何定义度量衡?
多大算一亩?
多长算一里?
亩产当如何计算?
……
经过黑夫启发后,张苍觉得也需要给后世留下些什么。他本就喜好数术,当初担任御史的时候,也经常会协助治粟内史算账。包括各地郡县长吏的上计簿册,也都会经过他手。靠着这些积累,张苍是下笔如有神助。
他是不在乎权力。
但是,陈平在乎!
他们首次见面时,张苍便看出陈平眼中对权力名望的渴望。陈平喜好黄老之术,算是半个道家弟子,可却偏偏又擅长阴谋诡计,城府极深。这是个玩弄权术的好苗子,懂得审时度势。
黑夫则没着急回答,而是行于田埂。他附身摘了些许金灿灿的粟米粒,笑着道:“再过几日,便可收粟了。溲种法收效甚好,亩产皆已超过三石。主要还是由县寺出资,黔首没有付出便得到了更多的粮食。依靠田税,县寺不光能回本还能得到更多的粮食。”
“额?县君是想转移话题?”
“呸!”黑夫满脸无奈,只得道:“的确如你说的这样,陈平有朝一日或许真的会变,甚至是会成为我的政敌。然而我是实干派,就如这良田中的粟米,该多少就是多少,做不得假。还有,最重要的还是来自于上。不仅仅是始皇帝,还有秦二世。”
黑夫停下脚步,自信一笑道:“我与扶苏可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他的个人政见与我也是不谋而合。陈平最擅长审时度势,我相信他会做出有利于他的选择。”
“县君高见。”
张苍长拜作揖,而后他的脸色便是巨变,他诧异的看向黑夫,“县……县君……都知道了?”
“八百年前我就知道了。”
“那……”
“这样不是挺好吗?”黑夫是满脸无所谓,而后恶狠狠的看向张苍,“我冒着生命危险,给你抵罪。结果你却是藏着掖着的,明知皇帝身份却不告诉我。”
张苍差点就哭了。
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说啊!
他看着黑夫,也是苦笑。他应该早早就猜到的,毕竟黑夫如此聪明,又岂会察觉不到呢?
现在,张苍也都明白了。黑夫如此自信,甚至是放心大胆的举荐陈平这些人,就是因为他有着底气。始皇帝对他是礼贤下士,自降身份与他谈笑风生。长公子扶苏与他更是亲如兄弟,关系极好。再有就是少公子胡亥,直接是拜黑夫为师。
“苍……都明白了……”张苍长叹口气,苦笑道:“倒是苍
想多了。只不过,县君是何时知晓的?”
“我想想。”黑夫挠着头,蹙眉道:“其实,陛下刚至云梦时,我就感到有些不太对劲。只不过当时让人去查探底细,却无任何问题,毕竟喜君当时也帮着隐瞒,也就没多虑。再后来武成侯亲至云梦,我就愈发的感到不对劲……再后来经过些试探后,我就大概猜到了。”
“明白了。”
黑夫也没有责怪张苍的意思,毕竟张苍当时是戴罪之身。皇帝不让他说,他自然不会多嘴。
二人是边走边聊,沿路还遇到些徭役正在修路。泾阳驰道基本都已修成,只是他的谏言石沉大海,至今还没得到回复。兴许是遇到些主力,也可能皇帝精力都在南征北伐上。
待走至学宫,就瞧见妴双手插腰,颐气指使的教训道:“菜要多种,不会种就多练!你看看你种的这些韭菜,狗啃的都比你整齐。”
而他面前则是站着唯唯诺诺的胡亥三兄弟,特别是李鸢连头都抬不起来。黑夫瞧见后也是觉得好笑,只能说妴这脾气还是得收敛些,以后可不能闯出祸来。
“先生!”
“你可要救救我们啊!”
看到黑夫后,胡亥当即是扑了过来。委屈的是一把鼻涕一把泪,仿佛是找到了靠山。
“额?”
黑夫是不明所以。
这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