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衍觉望着陈平,心中憎恨。因为冒顿的缘故,他与鞠武走的也比较近。鞠武多次说过,秦国凶狠如虎狡诈如狼,万万不可轻易相信他们的话。这回瞧见陈平,果然如鞠武所言,的确是能言善道极善诡辩。
但是,他更恨的是头曼!
头曼早早立冒顿为王子,冒顿也同样很争气。年过十六,就已是草原闻名的勇士。他的英勇事迹,根本就说不完。所以,呼衍觉很放心的将自孙女嫁给冒顿作为阏氏。只要按部就班的发展,冒顿便能成为新的单于!
李牧出兵,击溃头曼。他的阏氏冒顿的生母因此而死,而头曼则是逃至漠北。还好头曼未曾消沉,厉兵秣马慢慢发展起来。趁着秦灭赵的空隙,果断出兵夺回了河南之地。
再往后,头曼迎娶了位新的阏氏。据说是出自西域,是须卜氏所献。原本的须卜氏只是小部,但头曼明显是有意扶持他们,还让他们担任左、右沮渠。原本的贵种就只有呼衍氏和兰氏,现在又多了个须卜氏!
在头曼又生下位孩子后,他就有意要废了冒顿。不仅仅是冒顿威胁到他的统治,同时也是要削弱呼衍氏的影响力。并且是提拔须卜氏,间接的削了他们兵权。
匈奴,并非是铁板一块。
陈平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已有算计。来之前乌倮就已说过,和冒顿关系最亲近的莫过于呼衍氏,他们也是最支持冒顿的。而须卜氏是头曼扶持的,所以更支持他。
“种马这事,还需商议。”
头曼同样会说些夏言,只是说的很不利索,带着浓浓的口音。听他这么说后,陈平装出副很难办的模样,抬手道:“如此,那吾秦也要对等反制。只能被迫抬高价钱,或者是不卖白药。”
“这……”
“抬高便抬高,我们需要白药。”
看,这就是谈判的艺术。
匈奴同样是喜欢折中的,相较于出售种马,他们宁愿抬高价钱。陈平从最开始就没想过他们会卖种马,只是故意这么说。他有秦使这层身份,再加上还有冒顿为质,就算说的过分些也不会有生命危险。既是如此,那他自然要为秦国争取最大的利益。
乌倮在边上都看傻眼了。
这操作,他是真的学不来!
陈平的表现是毫无破绽!
他看似给了头曼选择,实则就差直接说抬高价钱了。白药是仅次于仙茶的存在,对胡人而言也很重要。胡人当然也要巫医,而且还有珍贵的金疮药。但就是药效最好的,也无法与白药比。
上回乌倮出使,头曼是亲自找人试验过,白药的药效远胜他们的金疮药。哪怕出口的是阉割版本,药效同样很好。抬高价钱和禁售白药,头曼自然是选择前者。少死些匈奴勇士,能抢回更多的资源!
至于种马?
不出两年,全是秦国的!
“具体价钱,还是交由倮君。”
“好。”
头曼笑着颔首。
“既已谈成,那冒顿王子呢?”
“当他想回来时,自会回来。”
“你……”
呼衍觉涨红着脸。
秦国究竟想做什么?!
为何要无故扣押冒顿?
陈平只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轻轻敲了敲木案。望着怪异的举措,呼衍觉是不明所以。而这一幕,自是落在头曼眼中。他皱起眉头,再次轻咳。
“单于似乎染了些风寒?”
“还好,胡医都已看过。”
“呵,讳疾忌医并非好事。”陈平抬起手来,“平也算懂些医术,穹庐内点着火盆,单于却还紧紧裹着裘袄,想来是因为奔波而染风寒所致。恰好,平这有剂良药。乃是吾秦皇帝的方士所炼制。药效奇佳,堪比不死药,可治百病。若是怕冷只需服下些,便会感到浑身燥热。长久服用,还能延年益寿!”
“长生?”
头曼望着葫芦,呼吸都有些急促。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他嫉妒也害怕冒顿如此年轻。担心他有朝一日,也会被冒顿砍下头颅。他能感到自己每日都在老去,可他不愿舍下手中的权力。
胡医曾说,喝人血能延寿。
可他试过,毫无作用。
头曼听鞠武提及,燕齐皆有方士。他们蛊惑君王,追求所谓的长生不死。头曼自认为不算昏聩,他带领匈奴一步步成为草原霸主,甚至是足以比肩大月氏和东胡。他拜日之始生,夕拜月,一日未曾耽误。他也想要活的更久,甚至是长生!
“平以厚礼款待,不知单于有何回礼?”
若在秦国,这就太直接了。但在草原无需遮掩,他们并不懂这些周礼,往往会更直接。乌倮特地叮嘱过他,若有要求大可直言。
“你想要什么?”
“还请单于回赠百匹良驹!”
“可你这药若是假的呢?”
陈平缓缓站起身来,双手捧着青铜匕首,高高举过头顶,“若此药不能治病,无法令单于延年益寿,还请单于以此刀
剖开平的胸膛!”
“好,真乃壮士!”
“赐酒!”
头曼接过匕首,狠狠刺在木案上。他眯着眼注视着陈平,似笑非笑道:“草原最重承诺,既然秦使做出承诺,就要说到做到。去,找个奴隶试试。”
头曼可不会蠢到什么东西都往嘴里炫,毕竟命可是自己的。哪怕陈平说的天花乱坠,他也得找人先试过再说。
“若真有效,吾送你三百匹良驹!”
“那平先谢过单于。”
陈平抬手作揖。
这就是个甜头。
后面,会越来越多的!
等头曼彻底上瘾后,秦国就能利用五石散换取大量的良驹牛羊。
至于这事,其实陈平那晚也是有所顾忌。还说他喜好黄老身为道家子弟,却多行阴谋,只怕是会有损阴德,后代子孙都会遭报应。但黑夫说了,他若能办到这些,那头曼就彻底废了。等后续秦国北伐,会少死多少人?
有这等泼天功德加持,还怕啥?
想想乃公,挖坟掘墓都不怕!
黑夫以自己为例,实在是令陈平感动的不能自已。而且话糙理不糙,黑夫挖坟掘墓都不怕,他怕什么?
还能有比盗墓还损阴德的事?
成了加官进爵,输了回家干活!
“既是如此,平告退。”
“来人,送秦使回去歇息。”
“呵呵……”
在胡女的搀扶下,陈平是笑呵呵的转身。但却是有意无意的不慎撞到呼衍觉的牛角杯,而后便连连抬手致歉,“平不胜酒力,还望足下见谅。”
“不碍事。”
呼衍觉皱起眉头。
敏锐的感到有些不对劲。
但是,却又说不上来。
而这一幕,自然都被头曼所瞧见。
一次是巧合,两次就不是了。
难道说,有阴谋?
陈平是秦国的使臣,肯定见过冒顿。
莫非,陈平是受冒顿的嘱托?
头曼眯着双眼,注视着他们。
他素来多疑,岂会就此罢休?
必须得派人盯着陈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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