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千帆的身体倚靠在沙发背上,翘着二郎腿,手中擎着一杯红酒,向一位同他打招呼的男士遥遥举了一下杯。
‘小程总’的脸色略显疲惫,茶几上的烟灰缸里放着一根正在肆意燃烧的雪茄。
他身体前倾拿起雪茄,轻轻抽了一口,似乎并不太满意雪茄的口感,又将雪茄放下。
身体再次后仰,近乎是瘫在柔软的沙发上。
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里的,一名男子弹了弹烟灰,低声问身边的手下。
“他离开医院后去了哪些地方?”
“直接回巡捕房了,然后提前下班后就直接来舞会了。”
“中间有没有电话打出去?”
“不清楚,这个还需要进一步去查。”手下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程千帆说道,“林下君……”
“混蛋。”林下山男低声训斥。
“林兄。”手下赶紧说道。
“奇怪。”林下山男皱起眉头。
“怎么了?”
“以程千帆的性格和习性,他怎么会孤身一人来参加舞会?”林下山男眼眸闪烁思索光芒,说道。
“他的太太还在家中坐月子。”
“谁告诉你被带来参加舞会的女伴一定是妻子?”林下山男说道,“这位‘小程总’的情人,光是传闻中的就有一个班。”
就在此时,便看到一位身材窈窕、一袭澹紫色旗袍的女子鸟鸟而来,在舞会门口翘首以看,礼貌的回绝了来搭讪的男士,随之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向着正在品酒的程千帆款款而去。
“是应怀珍,程千帆的众多情人之一。”手下在林下山男耳边说道。
……
程千帆的心中冷笑。
经过他缜密的分析,得出敌人竟然试探他是否会向汪康年通风报信的结论,在惊讶之余,他心中简直可以用‘乐开花’来形容。
他自然是不可能向汪康年‘通风报信’的。
当然了,即便是他没有看穿敌人的试探企图,他也不可能向汪康年‘通风报信’。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能够看破敌人的谋划是在做无用功。
尽管结果一样,意义则差别极大。
没有看穿敌人的意图的过关,是侥幸过关。
看穿敌人的试探企图,不仅仅可以做到洞若观火,更关键之处在于,他能够确认这是来自于特高课的试探!
这对于他如何远离危险,或者是顺利度过此次危险有着非常及时且关键的参考、指导作用。
当然,看破了这一切,不代表危险在减小,相反,这种情况说明他的处境已经有些危险了。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是单独针对他的调查?’
‘还是因为日军怀疑内部出了奸细,然后大规模排查,而他则是因为某个因素被暂时列入排查名单?’
程千帆冥思苦想。
他伸手拿起烟灰缸内的雪茄,一只纤细白嫩的小手轻轻拍打过来。
“你嗓子还没好利索,雪茄味道太冲了。”
程千帆闻到了应怀珍身上那熟悉的香水味道,抬头就看到弯腰女人巍峨的胸脯。
“往哪看呐?”应怀珍嗔了他一眼,“哎呀。”
‘小程总’伸手一扯,应怀珍顺水推舟的坐在了程副总巡长的大腿上,还不依的轻轻打了他一下。
“怎么现在才来?”
“陪着程副总参加舞会,人家不得穿的体面些嘛,总不能丢了程副总的面子。”应怀珍白了一眼,非常自然的起身,在程千帆的面前转了转,展示自己姣好的身躯,“庆福祥的旗袍,刚做好的,怎么样?”
“很好。”程千帆目光在应怀珍的身上扫了扫,“很挺拔。”
“呸。”应怀珍啐了口,“枉我心心念念为你,你就只会想那些腌臜。”
程千帆哈哈大笑,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装,伸出一只手,微微弯腰,谦谦一礼,“美丽的女士,不知是否有幸共舞一曲。”
……
林下山男的目光从应怀珍的身上移开。
这个女人是程千帆最宠爱的几个情妇之一,应程千帆之邀来到舞会是很正常的。
且对于这个女人,特高课是有过调查的,其人并没有什么问题。
靡靡乐曲中,‘小程总’和自己的情人在‘舞池’内游
走穿梭,犹如丛林小溪中缓缓流淌的泉水,温润而又令人沉醉。
程千帆的脸上是略显疲惫、同时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
他的手是规矩的。
这对男女的脖颈相交,程千帆微微闭上眼睛,似是在享受嗅闻应怀珍发丝间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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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怀珍美丽的眼眸微微闭上,似乎是在享受和爱人的共舞,内心中则是在思索今天的行动。
她此前接到‘肖勉’组长的命令,令她想办法接近沪上余姚商会副会长谭平功,争取能够同谭太太成为朋友,获得进出谭府的便利。
应怀珍曾经谋划过多种接近谭平功的方式,以她的美色,想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她要牺牲色相,她是‘小程总’的情人,即便是送上门了,谭平功也不一定敢吃下嘴。
不过,最终这些方案却都被她自己否决了。
她的目标是同谭太太成为朋友,最好是能够在谭太太也在场的情况下,结识这对夫妻。
只不过,这位谭太太平素极少在公开场合露面,这令应怀珍也很苦恼。
万幸,从程千帆的口中得知他受邀参加驻沪上余姚商会的舞会,应怀珍立刻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此次舞会是在谭府举办的,根据她打听到的情报,这种情况下谭太太多半会出面的。
故而,应怀珍曲意逢迎,不着痕迹的央求程千帆带她来舞会。
被迷得五迷三道的程千帆自无不允。
……
“想什么呢?”程千帆问应怀珍。
因为应怀珍的身份,他刚才曾经考虑临时改变主意,找个理由推掉应怀珍来当他今天的舞伴。
不过,程千帆略一思索便否了这个看似谨慎实则是不靠谱的想法。
这种情况下,他最好的应对方案就是:
一切照旧!
无论是对他,还是对应怀珍来说,如此都是最好的。
最重要的是,此次行动安排源自于的来自于重庆总部的一个命令,即便是‘肖勉’想要紧急取消,也很难办。
“都说谭太太是余姚第一大家闺秀。”应怀珍说道,“正想要好好见识见识呢。”
“好大的酸味啊。”程千帆笑了说道,“我就不明白你们女人,你和谭太太素未谋面,竟然还能这般酸熘熘的。”
应怀珍不说话,手上拧了程千帆一把:
力度不算小,却也不算太用力,正好能让男人感觉到疼痛。
几乎是与此同时,应怀珍在程千帆的脖颈哈了一口气,“让你笑话我”。
男人那可能的小不满立刻化作绕指柔。
“这女人简直比电影明星还要会演戏。”对于这一切心知肚明的程千帆在心中叹了口气。
这一声叹息是对应怀珍,或者说是应怀珍这般的女子的赞叹,国难当头,女子亦英雄!
这种‘演戏’是无法彩排和重来的!
错了,便是万丈深渊。
“谭太太一会下楼,你可别耍小性子咯。”程千帆抚摸着应怀珍的后背,微微笑说道。
从程千帆的口中得了确切的消息,应怀珍的心中松了一口气。
同时心中难免有些得意,‘小程总’乃是法租界排的上号的大人物了,其人更是堪称狡猾阴险,却是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很多情报几乎都不需要她去刻意打听,程千帆就会随口奉上。
应怀珍的心中颇有成就感。
……
一曲罢。
东道主谭平功偕太太出现,同来宾热情的打招呼,寒暄,联络感情。
“程副总!”谭平功同程千帆热情握手,“您能亲至,寒舍蓬荜生辉啊。”
“谭会长,您这可不是寒舍啊。”程千帆微笑道,“谭先生盛邀,程某岂敢不至。”
两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
随后,谭平功将太太介绍给程千帆。
程千帆也适时的将自己的女伴应怀珍介绍过去。
“谭会长,早就听说您这有珍藏的极品红酒。”程千帆微笑说道,“不知今日可有此口福……”
“若是他人开口,自然没有。”谭平功微笑,“但是,程副总开口,没有也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