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7章都是社稷之臣,怎可拖拽?
李斯闻声心头有些犯难……
赵泗的目光就直勾勾的钉在李斯身上。
李斯能够意识到,强硬的反对并没有给这位太孙殿下造成什么影响。
相反,恶性反弹给了这位储君不得不做的理由,更加加强了赵泗达成这件事的目的。
从这一点上来看,赵泗和始皇帝是有共通之处的。
吃软不吃硬,想要达成的事情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李斯知道,就算自己改口说不可行,赵泗也会把这件事敲定。
他已经没有后退的余地,出尔反尔的软弱在思虑过后最终还是坚定的选择了赵泗。
“可行!”李斯沉默片刻沉声开口。
“臣不得不言!”
眼下陛下出宫避寒,使殿下监国,不可谓之不亲近。
商君入秦,谏言变法,昔日之老公族老氏族于国何辜?
他们不仅无辜,在我看来,还是大秦负了他们!
老公族老氏族何辜?
太子师何罪之有?
想我秦国先祖,西至关内,筚路蓝缕,栉风沐雨,这关中之地,是老氏族和老公族用血用命打出来的。
复再问。
“商君变法之时,流血的是谁?是老公族,老氏族!
太子师尚且受削鼻之刑!
“回禀殿下,臣是故楚之人。”
乃至于陛下一统天下,发关内法吏于天下,治大秦于九州!
世代为吏,劳苦功高,却从未有祸国殃民之举,从不姑息贪污懒政之人,关中法吏,于国无亏……
不够,远远不够!
现如今天下吏员,出身学室的最多只占三成!
昔日大秦能雄于天下,盖因为唯才是举,唯军功是举,不分到底是不是秦人,商君如此,蒙家亦是如此,吕不韦亦是如此,多少能臣良将,都非出自秦国。
“回禀殿下,臣是故赵之人。”
一统天下以后,就打算故步自封,现今所行之事,莫不是步六国之后尘?
难不成以后天下都得分为关内和关外?都得分老秦人还是六国旧人?
言则六国故旧,量则六国旧地,吏以关内为尊,因为地域和群体区别对待而不以才能道德而举,这难道不是一种分裂?这难道不是一种背叛?
大秦一统天下,又到底统一在哪里?大秦亡六国,又亡在哪里?”
“殿下,臣是关内老秦人!”
“臣关内人!”
“放肆!”冯去疾闻声皱了皱眉头开口呵斥。
今日的朝会果然不是无的放矢,李斯背叛了他们!
“孤还没问你话呢!”赵泗皱着眉头叩动案几。
“回殿下,臣是秦人!”李斯义正辞严地开口回答道。
“殿下大缪!”芫恭直勾勾的看着赵泗,撇了一眼李斯。
“李相一意奉承,误国误民,内史腾妖言惑众,请殿下治罪!”
孟西白三姓,家家为之镐素,人人为之流血?
可是列国伐交频频,乃大争之世,变则强,不变则亡,大秦,不得不变!
于是才有了商君变法!
大秦概因为商君变法而一统,可不是因为商君到来以后才建立强大的!
而今,大秦吏员不够,关外秦法推广迟迟难以进行,法吏把控学室,可是学室现在产的出来能够供应天下的吏员么?
说罢,赵泗在台阶之上踱步两下,复指一个官员开口问道:“你是哪国人出身?”
而现在,区区一个学室,难道还非要区分到底是不是关中秦人?
“爱卿,秦国一统天下了么?”
赵泗复又随意再指再问。
复又指着芫恭开口询问。
“天下已然一统!”芫恭皱了皱眉开口回答道。
“既然诸卿皆言商君变法,那就自商君变法好好说一说。”
既然如此,臣自然就是秦人了。”李斯笑着回答道。
“哦,大秦已经一统天下了啊?”赵泗奇怪的看向芫恭。
李斯作为带头大哥公开背叛让芫恭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大秦缺吏,固有陈弊,可关中法吏,何罪之有?何其无辜?
殿下为国之心臣心里清楚,可开放学室,有违祖制,商君之法,七代以来,从无混乱,殿下不能因为好大喜功,而害了大秦啊!”
事发突然,而且还是李斯这个带头大哥公开背叛,想要对着关中法吏的墙角挥锄头,能够反应过来的人不多,芫恭必须要坚定自己的态度。
“回殿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楚国的都城已经被攻灭,楚国的宗室像大秦俯首称臣,陛下在哪里设置郡县,推行秦律,人人守秦法而生,何来楚国呢?
“列位,我大秦世居西隅,何以东出六国,一统天下?”赵泗起
身开口。
“不对不对,你是上蔡人,上蔡是哪里来着?哦对,楚国,你是故楚之人,怎么能说自己是秦人呢?”赵泗嘴里带着阴阳怪气。
“李相!”刚刚被处罚的芫恭即刻出列,怒视李斯。
“若非如此不能劝说殿下回心转意,臣今日不得不放肆!”芫恭沉声开口。
“殿下!”芫恭又往前两步。
赵泗皱了皱眉头脸上露出笑容:“爱卿稍安勿躁,爱卿所言极是,只是爱卿,言重了!”
赵泗这才指向李斯:“李相,你又是哪里人?”
“秦自商君变法以来,学室已成规定,吏必出于关内旧吏,自商君以后七朝,大秦换过不知多少丞相,公卿,朝政不止一次混乱,每每新君继位,皆乃老秦人于关中法吏尊王敬上!
“哦,既然天下一统了,那天下人又有谁不是大秦的子民呢?”赵泗又看向群臣。
“你是关中人,那肯定是老秦人。”赵泗指了指芫恭。
尔后又指向另外一个开口回答的人。
“你不是,你刚刚说伱是故赵之人。”
“你也不是,你刚刚说你是故楚之人。”
“你也不是……你也不是……你也不是……”
赵泗挨個指过去然后笑着开口:“奇怪,我大秦的朝堂,怎么站着一堆外国之人?何其荒谬?”
“殿下,我是秦人!秦人!”
“方才语失,臣乃秦人!”
被赵泗指到地臣子纷纷开口纠正自己刚才的错误,口口声声言为秦人。
“秦人?”
“谁拿你们当秦人?你们不是关中出身,不是孤的心腹,孤得防着你们呢?天下才刚刚因为六国勋贵而动乱,谁又知道你们是不是思念故国,哪一天妄图行复辟之举呢?”赵泗摇头失笑。
“殿下言重了!”李斯出列开口。
“那不是我说的。”赵泗努了努嘴指向芫恭。
“殿下!开学室之事,万万不可!”
芫恭知道赵泗的举动是什么意思,说白了就是来硬的,硬顶着也要办事。
这一点芫恭先天劣势,因为赵泗是储君,他是臣子,辩论起来自然也天然处于劣势一方。
面对赵泗的搅局,芫恭只能坚持自己的选择。
同样,能够看出来这一幕的人也不在少数,以关内法吏出身的官员为主,纷纷跟随芫恭附和了起来。
好在大秦朝堂上依旧有很大一部分出身关外的官员,总体上来说大概是关内出身的占据四成,关外出身的占据六成。
但是出身关内的在这种仓促的条件之下,眼睁睁的看着芫恭和太孙直接公开对抗,不是所有人都有底气跟着芫恭一起硬刚的。
因此芫恭开口以后,哪怕他是九卿之尊,跟随他一起开口的也只有寥寥数人。
芫恭也没有玩什么以死相逼,只是径直跪伏于地,沉声开口:“请殿下恕臣不臣之罪!”
赵泗皱了皱眉头,看着跪伏于阶下的芫恭,又将目光落在季成身上。
季成平日里谨小慎微惯了,只因为他以前的哥哥是当今储君,生怕自己做了什么不当的事情影响了赵泗的声望和地位,因此一直都独善其身。
可这不代表他是个没卵子的怂货,对上目光的一瞬间,季成径直带着执金吾上前。
强硬的将芫恭拖起来,顺带着的还有跟随芫恭拒命的臣子,一时之间,推搡拉扯,还有人高呼殿下。
“都是我社稷之臣,你们怎可拖拽!”赵泗起身,看向季成等人指着开口。
执金吾愣住,停住拖拽之举。
“驾出去!”
赵泗摆了摆手,季成脸上露出一丝会心的微笑。
一众虎狼之师,硬生生将芫恭一行人拖离朝堂之外。
喧嚣之声,顷刻之间为之一空。
有句话说得好,如果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解决掉提出问题的人。
把反对派请出去,这不就没有反对派了?
得益于始皇帝的威势,满朝文武都谨小慎微惯了,在始皇帝的统治下,文武百官都还没被惯出来那些坏毛病。
倘若是众正盈朝天子和士大夫共天下的时代,赵泗要是下令给叉出去,恐怕迎接赵泗的就是群臣不分党派的大团结。
这一点,到底是赵泗沾了始皇帝的光。
“天下法吏不足的问题急需解决,孤不曾忘了关内法吏的兢兢业业,但问题一天不解决,大秦一天不得安宁!
诸位都是社稷之臣,执政者不能仅从对错来看问题,做的不够好,解决不掉问题,那么就算无错也是有罪,将士征战沙场,不是不畏死就一定能够获得胜利,关中法吏不够,那就让天下人来,让诸子百家来。
况且,孤又不是将关内法吏排除开外,仅仅是把他们吃不下的东西分给别人,这有何不妥?
孤有句话,话糙理不糙。
这人,不能占着茅坑不拉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