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来找宋小义的人,自然就是左相韦大铖。
按照他的说法,当时他正在满世界寻找甄玉的“亲人”。
“亲生父母肯定是没戏了,她父母的那些亲眷,也和她从未见过面,甚至根本就不知道她的存在。如今甄家已经没落无人,赫赫百年基业,只剩凋零的几个子孙,中不上什么用。而晏家,虽然有皇后有太傅,但也和她亲缘浅薄,既不了解她,更谈不上真正的朝夕相处。”
宋小义在得知,自己的干妹妹真的是高门贵族之后,更是彻底呆住了!
他没想到,那个在老宋家做牛做马、像个小哑巴一样只干活不说话的丫头,竟然是什么公主和大将军的女儿!
宋小义喃喃道:“她家里,这么有钱有势,要是能帮衬一下我们,那该多好。”
韦大铖冷笑了一声:“帮衬?她凭什么帮衬你们?”
宋小义一时脸红脖子粗:“我爹娘把她养大,俗话说养恩大于生恩,难道她不该帮衬我们的吗?!”
“她不会帮衬你的。”韦大铖冷冰冰摇摇头,“她恨你们老宋家还来不及呢。你想想,要不是她,你能有这趟牢狱之灾吗?”
“……”
韦大铖见宋小义一脸气到要爆炸的样子,不禁哈哈一笑,伸手拍拍他:“你也不用太生气,你是有办法对付她的。”
一说这话,宋小义立即耷拉下来了:“我能有什么办法?人家现在高高在上,就像韦先生您说的,她都做了公主了!还……还掌控了那个什么玄冥司!根本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叫我一个小小的草民,如何对付!”
“我既然说了有办法,那自然是有办法的。”韦大铖云淡风轻道,“只不过这个办法,需要找几个和她很熟的人。”
“和她很熟?”宋小义想了想,摇摇头,“那可很难找了。”
“是吗?不多?”
“何止是不多,压根就没有。”宋小义冷笑一声,“这丫头清高得很,在我们黑崖村几乎没有朋友,别人家的丫头,总有几个手帕交、姐妹淘,可是她没有,一个都没有。全村老小都把她当成怪物,她和谁都不好。”
韦大铖淡然一笑:“难道不是你们老宋家把她使唤得太过头,让她根本就没有休息的时间,更没有结交朋友的机会吗?”
他一句话说到重点,宋小义顿时脸红脖子粗,嚷嚷道:“是她自己不愿结交,天天呆在家里,这能怪谁去?”
韦大铖似乎也不打算和他争这种事,他很快换了个话题:“也就是说,除了你和你父母三个人,她几乎没有朝夕相处的伙伴?”
“没错。”
韦大铖叹了口气:“那没办法了,就只能把你父母的尸体也给带上了。”
宋小义吓了一跳,脸色发白道:“韦先生,你到底要干什么?”
韦大铖倒也没有回答他,只有些烦恼地说:“除此之外,还需要一个和她打过交道的女人。嗯,这方面我来想办法。”
韦大铖派人,将宋小义连同那两具尸体,一并运进了京城,将他们藏在了自己的府邸,并且每天都要求宋小义服用一种古怪的药。
“那种味道非常难闻,臭得像从死人身上剐下来的。”宋小义喃喃道,“我说我不想吃这个,他不耐烦,就叫人掐着我的脖子往里灌……”
那种药,让宋小义浑身难受,他隐约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身体里生长,控制不住的那种,他非常惊恐,但又无计可施。
除了韦大铖这里,他找不到能藏身的地方了。他现在已经知道了,韦大铖是丞相,而且和甄玉有仇,一心想对付她。
宋小义不笨,他知道,一旦他逃出去,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官府给抓起来。他本来就是个逃犯,还杀了自己的父母,韦大铖是左相,在京师权势熏天,弄死他就和碾死一个小蚂蚁一样容易。
所以他除了忍耐下去,没有别的办法。
好在不久之后,一个比他还低贱的人出现了,就是那个冒牌货。
“那女人就是个贱货。”宋小义哼哼着说,“我也不知道韦大铖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这女人,反正她和你肯定有仇,她比我还想弄死你!”
甄玉一时无语。
谁会对她有这么大的仇恨呢?
如果说是婉妃那些人,和她有仇也主要是因为立场不同。一个烟花地出身的女子,顶多和她有一面之缘,怎么会恨她恨成这样?
“谁告诉你,她是娼妓的?”甄玉忍不住问,“是她自己说的吗?”
宋小义摇摇头:“她从我这里,夺走我对你的印象,但我也趁机看见了一些她的过去……我看见了她在窑子里迎来送往,投怀送抱。嘿嘿,真是一个不要脸的女人!”
甄玉这才明白,原来那种细丝也会将冒牌货的人生信息,漏给了宋小义这边。
另外,宋小义也告诉了甄玉,那个冒牌货是如何变成她的过程。
“她一开始,完全不像你。”宋小义喃喃道,“她的脸,下颌有点方,颧骨高高的,看着特别傲慢……不如你漂亮。”
而冒牌货就是用那种抽丝般
的方式,一点点将自己变成了甄玉。
甄玉想了想:“为什么那女人从你和你父母身上抽取的丝不一样?一种是黑的一种是白的。”
“没有白的来做牵引,光是黑的那没用。”宋小义忽然有点洋洋得意,“毕竟我是活人,而那俩是死人。死人没什么力量,完全依靠我在支撑。”
宋老四夫妇毕竟不是活人,严格说来,他们身上储存的,只是混混沌沌、四十多年感觉的集合体,冒牌货无法和他们建立有效沟通,更无法要求他们从这团混沌的感觉里,“调动出”对甄玉的印象。
那些白色丝线的第一圈,是要缠绕在两个死者身上,然后才能借此引出他们身上的黑色丝线。
可以说这套操作,如果没有宋小义,根本就无法进行。
也难怪宋小义在冒牌货面前,如此嚣张,而冒牌货却始终不敢反抗他。
因为她缺了他,真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