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产下四皇子之后,甄自桅就和晏明玥成了亲。
不知真相的朝臣们,都觉得这是一桩好婚姻,只有女方非常不安,因为他们明白,甄自桅愿意娶晏明玥,很大程度上是为了避免她沦落到做姑子的凄惨命运里。
况且,谁又愿意娶一个被人强暴、甚至生下孩子的女人呢?
但甄自桅却并不介意,他和妻子说,没有任何人能够强迫他,他娶她,不是一时的意气用事,他是真的喜欢她,愿意和她白头偕老。
“我和你母亲说,过去的事,你就当做是一场梦魇,过去就过去了,结束了。”甄自桅笑道,“梦醒了,人就该起床穿衣服,继续过原本应该过的日子。”
或许是在丈夫的耐心鼓励下,晏明玥也重新鼓起了生活的勇气,她从憔悴枯槁的状态里,一点点恢复过来,重新变得亮丽动人。
晏明玥本来就是个充满活力,青春活泼的女孩,再加上那时候还很年轻,恢复得也快,所以婚后,竟是跟着丈夫一同去了素州的赤凤营,这随军的一路上,不管经历了多少风霜雪雨,甚至偶尔还有遭遇敌军的危险,她都从来没有叫过一声苦,就仿佛,她将这能够与丈夫相伴的岁月,从苦如草药,嚼成了甜蜜如糖,甚至就连赤凤营上下,都将嘉怡公主视为了自己人,对她尊重有加。
也因为做了夫妻,很多事情甄自桅都告诉了她,包括先帝留下的那句语焉不详的遗嘱,也包括那枚翡翠扳指,甄自桅说,他能隐约感觉到先帝当时有易储的念头,他也能明白先帝对颐亲王的器重——这也是为什么他会非常关注颐亲王在赤凤营的安全。
但他始终猜不透,先帝给他这枚翡翠扳指,究竟是干什么用的。
晏明玥听了,却说,为什么甄自桅不亲自去一趟江州呢?
“你母亲说,一切的秘密肯定都藏在江州翠女峰上,先帝当时,一定是有什么想告诉我,却碍于局面无法开口的话。先帝已经驾崩多年了,你母亲认为,我们不应该继续让这个秘密埋藏下去。”
甄玉听得心中一动,原来,竟是她母亲劝她父亲,开启这个秘密。
“但是,真正让您下定决心来江州的,应该不只是公主殿下的劝说吧?”岑子岳突然说,他紧紧盯着甄自桅,“将军,十五年前,您为什么忽然心血来潮,决定亲自来江州?”
“因为我见到了你皇兄的生身父亲。”甄自桅瞥了他一眼,“在一个我万没想到的时刻。”
身为大祁战神,身为赤凤营统帅,甄自桅非常明白,自己就是挡在野心勃勃的突厥人前面的第一道盾牌。因此他对突厥那边的动向非常敏感,为了获取第一手机密,更是派了无数的细作和死士,潜入突厥那边,时刻打探敌军的动向。
这一次,是有一个可靠的消息说,突厥的国师跑到前线来了,就在目前和赤凤营对峙的突厥天鹫军大营里。
甄自桅对这个消息十分的上心。
此前,他就留意到这位突厥的国师,因为好几次重大战役,据说都是突厥国师给出的主意,而且外人不知道,甄自桅却明白,这位突厥国师不知为何,非常了解大祁这边的动向,甚至可以说,精准地把握到了大祁将领们的军心……
他知道大祁什么时候换防,什么时候调来新的士兵,大部分士兵又是出身哪些州县,他们的薄弱点在什么地方,譬如青州江州的士兵虽然性格坚韧,身上通常会有点武林的功夫,但是这里出身的士兵普遍骨骼柔弱,素性最怕寒冷,天气一变,战斗力就下降,而颍州和永州这些北方州县的士兵,虽然更加强壮,战斗力强,但普遍性情暴躁,没什么耐性,喜欢“一击而溃”,如果战事反复,拖得时间太久,他们就会陷入沮丧,只想草草结束战斗。
“他和那些纯粹的蛮子军头完全不一样,心细如发,熟知大祁这边的状况,甚至像了解自己人一样了解我们,这让我非常被动。”甄自桅深深吸了口气,“据说他甚至还教了很多中低阶的突厥将领说中原话,教他们大祁的习俗,将他们身上的突厥气息,洗涤得一干二净,然后再派他们混进大祁的边民之中,暗杀我们这边的守军和官员。”
甄玉吃了一惊:“这么厉害的?!”
甄自桅苦笑着点点头:“我在此人手下,几乎没讨到太大的便宜,如果一定要让我挑一个真正的敌人,那些什么突厥名将之类的,我根本就不会放在眼里,唯有这个国师,一日不除掉他,我大祁就一日在危险之中。”
所以当他得知,这个厉害至极的国师竟然离开了突厥的都城,亲自来了前线,甄自桅非常高兴,并且同时,他做了个大胆的决定:他要亲眼看看这国师究竟是何等人物。
甄玉听得一脸苦笑:“爹呀,你这胆子也太大了,哪有统帅亲自去探查敌营的?”
岑子岳哼了一声:“这就吓到你了?”意思是你爹干的荒唐事可不止这一桩呢。
甄自桅哈哈一笑,伸手摸摸自己的后脑勺:“我实在太好奇了嘛,当时我就听说他是个奴隶,而且还是个阉人,啧啧,这样的出身竟然能当上国师,换做你们难
道不会好奇吗?”
于是次日深夜,甄自桅就换上了一身突厥小兵的普通服饰,跟着那个可靠的细作去了突厥的大营。
因为细作的熟门熟路,也因为甄自桅对敌情的深入掌握,这一路竟无惊无险,让他们直接摸到了天鹫军的大本营。
“突厥最重要的十八个部族,天鹰是专门保护突厥王族的,而天鹫就是专门负责对外打仗的。”甄自桅和女儿解释道,“天鹫军的统帅特穆鹰击是我的老对头,我估计,既然是突厥的国师到了,那肯定是在他的军帐里面。”
然后,甄自桅就见到了他一直好奇的那位奴隶国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