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春坐在靠椅上,举手投足,端的是风情万种。都说更与何人说,她这都不需要说。
就像夜幕下一颗璀璨的星子,根本让人移不开眼。照红妆那点心思,她心知肚明,这些人想什么她也有数。
呵,不就是激将法看谁先沉不住气嘛?
她还当是多大的事?
诚然她不能插手此间,也见不得民生疾苦。可有一条,她很清楚。这些人,不是自己一句求情就可以有活路。
照红妆从头到尾,就没想过给他们活。倘若有,那必然是生不如死,看看目下受的苦难就知道了。
而对方之所如此做,一来说给众仙者听,好来个挑拨离间。二来,也是给自己难看。
三嘛,才是重点。
自己若是低头求了,也就意味着王城向魔族低头。
正道,服输了。
是故,这情不能求。
然不求,必然会招至众怒。
而这,就是照红妆要的。
顿时,婉转眸光心上抬,扫得众人心痒骨酥难耐,揪着手上的帕子轻甩,不轻不重,却足以每个人都听到。
一点朱唇轻启,道:“哎呀呀,诸位难道忘了九曜楼是做什么的?我们九曜楼说好听的叫楼,其实就是个赚可怜的钱皮肉生意。
好人家的女子,谁不在家享福?
我们已经是人世少有的苦,诸位怎可忍心叫我们一群弱女子上呢?难道,姑娘们平时被糟践的不够,还要送出犒赏敌人?
又或者,在座的更无一个是男儿?
要姑娘们脱了上战场,换的老少爷们的安康吗?”
她这话不可谓不重,震得一众仙者耳目发聩,面红耳赤的低下了头,垂眸间一个个眼神滴溜打转,就是不敢抬头看看这个女人。
坦白说,在他们心里一群青楼妓子哪里谈得上是人。充其量不过是发泄欲望的玩物,一个玩物又谈什么尊重。能看上,就是赏脸了。
但一枝春的话,却实实在在让他们脸上挂不住。什么都好说,但不能接受他们是靠一群女人脱了讨好人苟且偷生。
哪怕他们中间确实有人那么想,更想那么做,然他们是绝对不会承认。
原本集体想对着一枝春发难的人,想逼她出手的人,一时都难在了原地。暗骂,这叫什么事?
眨眼的功夫,到嘴的话硬生生给咽了下去。
你推我挤,谁都不想做这个出头鸟。
毕竟,丢不起这人。
照红妆看的眼前发亮又叫好,一边感叹一枝春油盐不进,一边又不屑于众仙者,睇眼魔兵,就让他们加紧动手。
人不够,就给本座去抓。
今日杀不尽,就不是魔界的好儿郎。
魔兵们得此鼓舞,瞬间士气高涨。折磨人的方式愈发的花样百出,只见得望云客栈前惨无人道,凄惨之声更是直冲云霄。
连大地,似乎都在隐隐发颤。
但不管他们怎么做,在场的就是没有一人会出手。不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就是明哲保身,要么都有自己的私心。
一枝春抬眸间,狠狠剜了眼神沇。你开心了,你满意了,现在一切都按照你想要的在发展。
神沇对此视而不见,她想恨便恨要怨就怨。她的怨恨与事情最后的根本相比,显然不够看。
面对这一拳好似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一枝春咬碎了银牙。心知半边梅这么久没出现,肯定是他又做了手脚。
怕的,就是自己忍不住。
然她这念头还没下,可哪里都能出自己茬子。世上最伤人的箭,从来不是来自外敌,而是来自自己人。
就有那么几个不是人的东西,在被吓破胆后,竟当着众目睽睽把那些个受尽屈辱的大姑娘小娘子办了。
这一下,真他娘的是可忍孰不可忍。
众仙者怒了,不顾三七二十一就冲上去要打死几个畜牲。转眼间,无不是双目充血,恨意高涨。
那几个也属实不争气,一看情况不对立马提了裤子朝着照红妆跪了下去,一口一个魔子大人。
嚷嚷着:“大人,睡也睡了,您就放我们一马,求求您,求求你。”
“是呀是呀,我上有高堂下有妻儿,您就开开恩,只要您肯开恩,我等感恩不尽,愿效犬马之劳。”
“对对对,您救救我们。”
“……”
照红妆闻言,瞬间笑的得意又张狂,嘴上说着,眼睛看的却是一枝春,神沇,缺云子等,道:“魔族的儿郎们,你们可都看清楚了?”
众魔齐呼:“看清楚了。”
她道:“这就是人族,你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奋勇向前?不为我族立功名?人族懦弱,当我魔立世。
都给本座尽情杀,杀一个自己享用,杀两个赏全家。凡杀敌十以百千,重重有赏。
界主,必不负各位英勇。”
话音刚落,有魔兵指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女仙道:“男
的杀了,女的呢?”
但见她嘴上微微扬,吐气如兰道:“听话的,就让她们为勇士们解乏。不听话的,大家尽兴后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顿时,魔族齐齐高呼。
“魔子英明,魔子英明……”
随着氛围到了,她淡淡指向杀红了眼的众仙,道:“拦住他们。”
魔兵勇猛,当即有如猛虎下山,残暴之中多血腥。对着仙者们就是一通乱砍乱杀,近身相搏,说白了仙者们不占多少优势。
纵然修仙一路,禀赋远高他族,然肉身薄弱终究是短板。而且,仙者之中,多为人族。
这就使得一旦发生混战,很是吃亏。
魔族虽禀赋不如人族,成就不如仙者,可他们天生皮糙肉厚,耐打耐摔。便是生生死死,你不杀他个几次,还亡不了他。
因而,就不是一般的不利。
几个渣子看的心有余悸,干巴巴的咽了口水,匆忙系着裤带。互相看了一眼,顿时默契的一笑。
丢人算什么,总比丢命强。
死人算个屁,死的又不是自己,怕他个娘。
于是,竟是昂首觑着拼命的仙者得意洋洋的笑了,骂道:“蠢货,不晓得识时务者为俊杰吗?”
“可不是,谁当家做主不是做主?在乎那么多干嘛?
只要能活下来,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是极是极,要不怎么说他们蠢呢?骨气能当饭吃,面子能涨修为?啥也不是,还不知道想。
切……”
“哈哈哈……妙,大妙啊。”
邹寂人站在缺云子身边,看的那叫一个目眦欲裂,却被缺云子死死按住,连连摇头:“不要冲动。
这都是女魔头的计策,万不可上当,不可中计。”
否则,功亏一篑啊。
“难道我们就这样看着?”那我们还算个男人吗?别说男人,恐怕连人都不能算。
缺云子叹了一口气,回眸睇了眼一旁的神沇后,才压低声慢慢道:“成大事者,必有所取有所予。小不忍,则乱大谋。”
闻言,邹寂人心内既是不可置信同时又盛满无奈。看看云行雨,看看扈西河、罗旦,再看看在场的所有人。
最后,看到槐尹。
心头好比从千峰转下万条沟壑过,有多少惊涛骇浪只有自己清楚,良久,他默了又默。
道:“那他们,就合该被舍弃吗?”
槐尹听罢,顿时噗嗤扭头笑了。
随即扭回来,上前凑近道:“看不出来,你跟了他那么久倒是变天真了,过去那个替林卯杀人无数的邹管家哪里去了?”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槐尹低眸咧嘴,略略思索道:“想给你一条忠告。”
“什么?”
“在欲海天,天真,是会害死人的。”曾经,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说罢,又耸耸肩无所谓的道:“不过不打紧,也许以后没有机会也说不定。”
毕竟,你不死,我也会送你走。
是忠告,可惜你用不上。
可让他意外的是,邹寂人并没有如预料中震怒。相反,比刚才还平静的不少,登时,心头不悦。
正抬头,却发现缺云子定定的看着自己。一时间心跳漏的不止一拍两拍,故作不解的把自身上下瞧了个遍。
道:“怎么?小子身上有脏东西?”
缺云子拍拍邹寂人让他去找云行雨,两人挤一挤,他有话要单独对槐尹说,邹寂人意会,但是不放心。
谁晓得这厮手脚会不会不干净?
然缺云子让看看旁边是谁,有神沇在,时候不到他不敢乱来,自己不会有事。
见此情况,邹寂人才微微颔首。心知有些事是自己介入不了的,是故移步靠向云行雨。
两人粗粗交谈了几句,便一起注视着在场的变化。
顺便,邀了扈西河罗旦一道。
倒是槐尹见状,本能的后退的几步。想想不对,复急急止住,皮笑肉不笑的挤兑道:“老缺头,你这是要吃人啊?”
缺云子趿着破草鞋,两手倒背着一点点靠近他,抬眸道:“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我老头子为什么要找你。”
“呵,看您老把话说的。
小子又不是您肚子里的酒虫,焉能知道您老今日想喝哪种酒?您这不是,为难人不是?”
“是吗?”缺云子点了点头,也不穿拆穿他的伎俩,道:“如果老头子我说,想再喝一次绝命酒呢?”
你觉得我把这事张扬出来,你还有没有机会?
槐尹怔了怔,很快回神。
想不到这老小子逼上自己了,笑笑的俯身低语道:“您老威胁我?”
缺云子不承认,也不否认。
用着同样只有两人能听到的话音道:“俗语说,鱼和熊掌不能兼得。孰轻孰重,想来不用老头子我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