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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九章 对立

桺二爷笑笑回眸,二绺胡子捻的甚是得意。

道:“好一个朝不保夕。

公子对此,如何看待?”

他这话,自然问的是浥轻尘找上门之事。

素鹤自然也心知肚明,道:“一切有劳二爷成全。”

桺二爷闻言,霎时大笑不止。

朗朗之声,几欲穿透云霄。

连着溪水里的鱼儿,似乎也感受到了,纷纷跃出水面,跃出一派耀眼的风光。

道:“公子这么做,就不怕自己失手?万一事情不受公子控制,朝另一个方向发展呢?”

言下之意,已是很明了。

然素鹤对此,早有准备。

道:“吾不妨对二爷透个实话,吾之目的只在解除照红妆留下的隐患,这是吾与此女之劫数,合该由吾亲手去了断。

八风岛出世,是必然。

这点,素鹤阻拦不了。

过去所做,一来受人所托,二来不忍看好友受贵岛之戕害。

而今物是人非,素鹤亦没有再阻拦的理由。”

顿了顿,清泉似的眸子愈发孤冷,看向水中跳跃的鱼儿道:“他们挣不脱这命运的枷锁,吾也相同。

至于二爷所指之事,二爷到时便知。”

看看这欲海天,是不是如二爷所料,如贵岛主所想,是轻易可取之地?

桺二爷抖了抖宽袍衣袖,缓自踱步,道:“能听如此之言,可见公子之坦诚。

只是,公子找上桺某,就不怕受万古骂名,后世唾弃吗?

要知道,欲海天那帮刁民骂则骂矣,实指着你救他们出苦海。你若放手不管,他们必定恨不得啖你血肉,抽你筋骨,剥你皮。

这是其一,你若与我等这些歪魔邪道有来往,便是其二。

一旦消息走漏,恐怕挫骨扬灰,也不能解起恨火分毫。

如此,还要为了这帮人走到这一步?

须知,以你的能为,大千世界,何处去不得?

要抽身,随时都可以。

何必,赌上性命?

他们不会念你好,不会承认受你的恩,更不会承认他们有错。只会恨你给的不够,做的不足。

怨你有,怪己无。

恨天恨地,恨你百里素鹤给的太少,做的太微不足道。

就是这样的一群人,也值得你豁出性命?

我八风岛虽尽属邪流之辈,倒也知忠君爱主,虽不耻仁义道德,但真仁真义,我等俱是欣赏,甚为敬仰。

即如公子这般,屡屡与我等做对。可若是到了八风岛,我岛主必定扫榻以待,倒履相迎。

连我等这些邪流之辈,都晓得好赖。可笑,他们却不知。一天天的听风就是雨,毫无主见。偏又自命正义,自命仁义。

说,误尽天下事。

说的,就是这帮人。

成事不足,败之有余。

杀不得,骂不得。

打不得,呛不得。

除了惹祸招灾,别无别的用处。

这要是放在我八风岛,当粮人那都属于最下等的。

公子既是个明眼人,为何独这些看不透?”

“道不同,不相为谋。

以二爷的立场,自是不懂素鹤之执着。”

大千世界虽妙,然心无所依,则不谛堕与苦海,沉沦地狱。

桺二爷抬眸微怔,随即了然。

道:“如此说,欲海天有公子放不下的?”

“自是有的。”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一路走来,他何尝不想片叶不沾。但行的多了,走的久了,总有一些人和事,入了眼,入了心。

一旦入了,又怎么忍心舍下。

他想过为母亲报仇,也想过撇下欲海天杀上中禅天。如今已有神之力的他,对上那人,拼却性命,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可他不能那么做,他死不打紧。

却会苦了一群拿着真心待自己的人,如缺云子,邹寂人,云行雨,一枝春等,这些是活着的,不该沦为欲海天的陪葬品。

还有无霜,他终是要等好友清风送来离生刹土,如此,才能放心的去做最后一件事。

唯有这样,他才能了无牵挂。

只有小黑,怕是注定要辜负。

不过,也许是好事。

自己陷在欲海天这滩泥淖,就没必要再拖着他弄脏羽毛。

思及此,不由晒然一笑。

道:“时候不早,素鹤该告辞了。”

说着,便拱手道别。

桺二爷对这人是有真欣赏,纵然相处不多,纵然关系敌对,但说白了,不想看他走上这么一条绝路。

照自己所想,这帮人不杀干抹净,也应该放进世间底层,受无尽苦楚。

因为不值得怜,不值得救。

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大抵如是

遂转眸道:“不留下陪桺某小酌两杯,尝尝桺某今日钓的鱼如何?”

然,话虽是这样说,但是桺二爷也清楚,留是肯定留不住的。留不住没关系,留住一刻是一刻。

平生第一次,他想要敌人活。

不想,看对方死。

英雄要死,要死的其所。

将军,可以战死沙场。

战士,可以马革裹尸。

文官,可以死与忠孝仁义。

谋臣,可以死与权谋。

如这般,却是可惜。

道:“桺某诚意相邀,此事不关八风岛,不关与欲海天,只你我纯粹个人相交。

此翻过后,你我相见,还是各为其主。

该杀则杀,该战则战。

如何?”

素鹤觑着对方,忽的笑了。

也相信他这话出自真心,因为此时的他眼底没有算计,没有尔虞我诈,没有世俗。

道:“如此,素鹤便厚颜叨扰。”

桺二爷听罢,愈发笑的开怀。

不住的捋着二绺胡子,然后侧身相让,又再再陪同。

等到老者看到后,心底很是震惊了一把。要说这样的二爷,他们从没有见过,就是岛主也不曾见过。

他书读的少,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这是一种意气风发还是风姿绰约,还是……哎呀,反正他不会形容啦。

但是,这样的桺二爷他不曾见过。

如果不是那熟悉的压迫感,他会以为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

桺二爷睇向他,道:“鱼可都收拾好了?”

老者回神,连忙作礼道:“回二爷,都收拾好了。”

桺二爷引着素鹤落坐,一边又自袖袋里取出一瓶酒,一边帮素鹤倒上,一边催促道:“赶紧把鱼端上来,然后再去炒几个下酒菜,爷今天高兴,要多吃上几杯。”

“诶,诶……”

老者点头哈腰,一壁偷眼相看,一壁匆匆离去。

很快就端来了鱼,还有几样时蔬。

看着也是翠绿可爱,清脆爽口。

不一会儿功夫,又收拾出一盘腊牛舌,一盘事先卤好的牛肉,抱着一身修为作火,片刻的功夫烤了一只鸡。

桺二爷眉头挑了挑,指着鸡道:“这么快弄好了,你拔毛除内脏了么?”

老者笑呵呵道:“放心放心,这鸡是晌午就杀的,绝对干净,便是味儿也入的刚刚好。

不信,您尝尝。”

桺二爷听罢,便放下筷子直接上手撕了一只鸡腿,道:“可以了,你先下去,有事爷在叫你。”

“好嘞。”

老者抬眸,躬身而退。

随后,桺二爷转手就把鸡腿塞到了素鹤碗里,道:“吃吧,今儿咱们好好喝一场,出了这道门你我还是敌人。”

又指着酒杯道:“这可是个好东西,专管某人的。”

言外之意,已是明了。

素鹤闻言,遂举杯相敬。

道:“如此,素鹤就承二爷的大恩。”

桺二爷美滋滋咂吧了一口酒,顺手给自己撕了只翅膀,边吃边道:“什么恩不恩的,老子看你顺眼,欣赏你,就这么简单。

你既然都要那么做,也算是给在下行了个大方便。虽说后事难料,但眼下总归也是承你的情。

你若不放手,八风岛不是不能破除封印。而是还要花费许多时间,人力物力以及还有天时。

如今能够达成,亦算的时机以到。

只是这份时间,需要公子成全。”

素鹤没有言语,只是把酒干了。

桺二爷见状,又连着劝了几杯。

道:“虫子,啊不,常带子那厮用的能耐和黑嵋有异曲同工之妙,然则毒性远不如黑嵋所示,以毒攻毒,这毒也压不了多久。

我这个不一样,包你此去无后顾之忧。”

“多谢!”

不得不说,桺二爷此举帮了他一个大忙。至少到时候,不用束手束脚,不用受制于人。

桺二爷被他敬的兴起,端起酒杯就喊:“干。”

说罢,仰头饮尽。

然后又催着素鹤吃菜,见素鹤不怎么动筷子,便托着袖子亲自布菜,道:“说句托大的话,我的年纪也能厚颜当得起一声老哥哥。

今儿这顿啊,便算老哥哥替你践行。

愿老弟你此去,心愿得偿。”

最好,活着。

素鹤微怔,旋即释然。

便拿起筷子,浅尝了几口。

道:“二爷有心了。”

桺二爷听罢,这心里说多说少都是有那么一点落寞的。然一一放在心底,只不停夹菜,不停的劝酒。

有时候他也会想,这一个人得需要多大的心力才能做到受尽委屈误会,还能如此坦然的向死而往。

别人是向死而生,他这……啧啧啧,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