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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5章 曲终人散

菰晚风并没有搭理他的话,直到赤淞去而复返,脸上才有了动容。

道:“勒勒如何?可有将人擒下?”

赤淞欲言又止,目光落在槐尹身上。

“行了,带他下去好生安葬吧。”菰晚风蹙眉,示意其可以离开。

槐尹求之不得,尽管心中有恨,却把礼数做了个十足,然后才带着丁缪走出屋子。

待出了菰家范围,方硬着喉头哽咽道:“我带你离开。”

说罢,将身没入夜色烟雨中。

而菰晚风自其离开后,侧眸道:“对方什么来路?”

赤淞请之移步他处,两人一进屋,即将门窗关好,再小心撒下结界,道:“不瞒家主,来者应当是监察天司邱北长。”

“是他?”菰晚风有些意外,又略带一丝丝吃惊的缓缓坐下。

难道说,百里流年他知道了什么?

顿时,他想到了雨夜求撩的箕鴀娘,又想到了箕鴀以及其口中的神秘恩人。

“是,此人虽在监察天司不显山不露水,实乃百里流年心腹之人。

只是,属下有一事不是很明白。

邱北长若是知道什么?他为何不直奔暮雨斋,而是改去了小姐的祯园?”

菰晚风顿了顿,道:“你赶到祯园,可有看到什么?”

“未曾,属下赶到之时被其发现,匆匆与之过了数招,他便佯攻抽身而退。”

“勒勒怎样?”

“小姐无碍,在屋里和水月弹琴。”

“他就这样来了又走?”什么都不做,放着眼前可以威胁自己的大好机会不用?他来不及做什么?还是他本就不想做什么,旨在调虎离山?

刚想到这里,就听赤淞道:“属下亦不明邱北长此举,究竟为何?

是监察天司听到风声,还是咱们露了端倪,引得他来此一探?”

“你这么说,也有一定道理。不过,我所担心的是?”

“家主担心他来的时机凑巧,是和槐尹有勾结?”赤淞微怔,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弦外之音。

仔细一想,觉得不无这种可能。

槐尹自与百里素鹤接近,行事便愈来愈不受底下控制。前有碎玉人,后有丁缪,难保他不会背叛。

菰晚风不可置否地颔首,沉吟片刻道:“你亲自走一遭,看看槐尹去了哪里和什么人有接触?”

“如果发现和监察天司有往来,是不是就可以?”

说罢,比了一个手刀轻轻一横。

“杀。”

“属下明白了,这就去办。”

话音一落,即收了结界闪身射出屋内。

很快,十八暗卫出现在院中请罪。

“我等有罪,请家主责罚。”

“此事不关你们,你们要做的即是守好我和暮雨斋的安危。余下,自有他人处理。”

若叫你们去了,还怎么有人上钩?

监察天司?百里流年,菰某倒想看看你治得住天司,是否一样制得住自己的儿子?

思及此,道:“明日命人传信百里乐人,就说勒勒今夜守惊着凉,望他过府一叙。

另外,把这个交给他。”

说着,从袖袋中取出一枚铁牌。

为首之人缓步走出,示意其他各归其位。待众人消失,他才走到檐下接过铁牌,道:“监察天司的玄铁令?家主怎么会有?”

而且,东西百分百为真,货真价实的天司之物。

作伪冒充且不易,真的又是如何到手?

菰晚风斜睨道:“这就感谢某门主,为民除害又仗义疏财。”

那人顿时明白,欣喜道:“家主指的可是双煞门之主?听闻眼前双煞门主亲自出马劫杀了监察天司一批人手,家主此物可是彼时所得?”

“记住,必须要交到百里乐人手中。”面对疑问,他既没否认也不承认。

然,他之所指又何止这一层。

“一灯残明白。”

话落,亦是悄然退夜色中。渐渐与雨融为一体,消失的无声无迹。

菰晚风环顾四下,唯有丝丝清凉入骨,待了片刻后即往祯园而去。

反观槐尹一路行至上次丁缪带他疗伤的小屋外,将外袍轻放一旁。扬手掣出大刀,开始一刀一刀刨坑。

刨到后来,越刨越急。及至扔了大刀,改用双手去挖。饶是这场雨大,浇透了大地,仍是磨了个鲜血淋漓。

但他仿似不觉疼痛,一直挖到自己满意才从坑里跳出,抱起外袍小心翼翼放至坑底。

然后一屁股靠着坑壁坐下,鼓鼓囊囊半晌掏出一坛酒。先是敬了丁缪,后自己抱起酒坛狂饮,结果把自己呛得差点背过气。

倏然,他目光落在外袍上盯了许久,扭头低笑。分不清裹在他脸上的就是雨,还是……泪。

笑着笑着,他仰头看向天空。

夜幕下,风凄雨凉,不见油灯半盏。

亦如他们的人生,不知何处是头,不知何处是尽。或许,死才是唯一的解脱。

曾经何时,他以为自己会是个不羁的浪子。

几曾料到,会是负累一生。

提起酒坛,是一口接一口的灌,悲凉又哭笑的唱道:“孤灯夜,人为睡。

一杯浊酒,几人醉?

莫问王孙归不归……哈哈……哈哈哈,归不归?

怕叫……怕叫离人,两行泪。

哈哈哈,两行泪,两行泪……好一个两行泪,好一个王孙酒。

可惜,你我再不能共饮。

再好,又有何用?”

说罢,起身将酒坛怒摔在外袍旁。

哗啦而碎的碎片,飞溅四散。有一块小的堪堪擦了他的脸颊划过,朱红殷殷渗出,混着雨水滑下。

他抬手漫不经心抹过,打量着指腹的猩红,嘲讽道:“你生气了?”

话音刚落,即闻风中有划破之声。当即跃出坑底,拂袖卷起泥土盖上,堆了个不大不小的坟包。

事情刚毕,就见赤淞的身影由远及近的出现在眼前。

槐尹瞟眼坟包,随手纳起大刀就着雨水用衣袖擦拭,道:“大人这是灭在下的口?还是不相信在下的话?”

赤淞反问:“有区别吗?”

“有,当然有。”

“哦?”

“灭口,是大人私自而为。不相信,说明主人还不想杀在下。”

“何以见得?”

“大人的出现,不就是最好的解释?”

“你变聪明了。”

“不敢当。”

“呵,好了,闲话休提。我来,只问你一件事?信是谁给的?邱北长和你什么交情?”

槐尹擦刀动作顿止,提刀反复照了照,道:“大人这话问的唐突,该说的在下都说了。

至于邱北长?在下要是和他们走近,你觉得主人会留我活到现在?”

“是吗?”

“当然,你若是不相信,大可以动手。”说着,将刀柄递给对方,刀尖朝向自己心口:“刀已经擦好,放心,够快。”

赤淞并没有接过,而是垂眼注意到他那血淋淋沾满泥土的手:“既然情深,何必堂前惺惺作态?

说什么道义公私,也只不过贪生怕死。”

槐尹咧嘴一笑,露出白花花的牙齿道:“我就是个俗人,做了神仙也是个俗仙。做不到视生死为粪土,毕竟粪土……它不金贵。”

“好利的嘴。”赤淞面色一沉,被他堵的胸口发闷。

“过奖。”

“哼。”

“大人要问的问了,要没事就请移步他处。在下虽然对不住他,不过碑还是要给他立一块。

虽说荒郊野岭无蜀客,总得告知天地他来过不是?”

说着,槐尹就下了逐客令。

赤淞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搏过面子,今次倒是被扫了个彻彻底底。然他能坐到如今的位置,气度涵养自非常人可及。

至少面上功夫,做的可圈可点,当真就往后退了几步,道:“无妨,你忙你的,看在曾经同事一主的份上,赤某淞他一程也当得。”

槐尹笑容顿止,手挽刀花紧贴身后,正色道:“那就有劳大人辛苦看守,容在下寻块石头做碑。”

“但去无妨。”

“请。”

赤淞颔首,目送其离开。

待之去远,目运神光透入坟中。瞧得外袍所裹尽是丁缪尸骨,并无夹私藏物。若讲有点什么,也就七七八八的碎片。

沉吟道:“当真什么都没有。”

仔细一想又觉得不该,丁缪与之甚为交好。当下为其丧命,照理他也是知道此行必死无疑。

身上,应该多少留有东西。

可他干干净净,什么都没留下。是槐尹先拿走了?不不不,尸骨的气息尚有暮雨斋的残留。并无新添,可见先前的。

他如此铁了心将事情揽到自身,也要保下槐尹,可见必是已经知道什么。

想到这里,瞬间收了神光,静思等候。

槐尹并未真的走远,而是行至较远掩了气息折回。藏身树后,将赤淞种种尽收眼底。

顿时疑心四起,人已入土犹不肯放过。菰晚风到底担心什么?是怕自己不忠?还是,怕丁缪留下东西给自己?

然自他见到之时,丁缪已经命丧黄泉。便是有东西,也来不及给自己。倏然,他脑中似有什么断裂一般,嗡嗡作响。

手贴着树干低低喘息,久久才缓过神。

随即抽身没入深处,再从里面取了一块大青石带出来。

赤淞听到脚步声,侧眸道:“回这么快,可是放心不下?”

怕我,发现端倪。

槐尹走到坟前,提起青石,冷然插入地面,干净利落有如直插入仇人脏腑。旋即,指尖聚元在碑面快速落字:“是这么个情况,倒底做过兄弟。在下要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