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云舒替他答:“自然是要去的。”
“真的?”
“姜老将军为大魏操劳半生,六十大寿这么重要的日子,作为晚辈即便有事也要前去道贺,更何况现在也弄清楚了,是误会,自然更要去了。”
姜颜看起来在听海云舒讲话,可眼波时不时落在江成璟身上,却又不敢再问,只能蜻蜓点水般的收回眼神。
海云舒照江成璟背上杵了一下:“王爷,你说是不是啊?”
江成璟咬了咬后槽牙,半晌憋出一个“嗯”字。
姜颜脸上终于浮出笑意。
“王爷驾临,将军府蓬荜生辉,小女先替家父谢王爷赏光了。”
江成璟幽幽道:“到时,本王就与王妃一同前去。”
这是见海云舒坏事,要一起拉她做个垫背的。
姜颜虽吃惊,可也不敢拒绝:“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还请王爷与王妃一同赏光,才算圆满。”
江成璟不愿在此纠缠,问海云舒:“可以走了吗?”
“走,这就走。”
海云舒知道他心里有火,就捋了捋这头顺毛驴。
看着江成璟他们下山的背影越走越远,姜颜站在石阶上,眼里有些落寞。
丫鬟劝:“小姐,下回可别这样了,你身子本来就弱,又在雪里等了两个时辰。”
姜颜轻咳了两声:“无妨,只要能见他一面,再等上两时辰也值得。”
“小姐又犯糊涂了。”丫鬟再劝:“老爷说,你是要进宫的人,有些事该断也得断啊。”
“我又不会与旁人说,更不会与他说。”姜颜叹了口气:“他于我有救命之恩,我自知命薄,无法报答,只想着这么远远看他一眼也好。”
丫鬟给她披上斗篷:“小姐,那都很多年前的事儿了,别总搁在心里,走不出来啊。
“更何况,摄政王大你七八岁了,将要娶亲,还有个孩子。小姐你这么好的女子,若在他身上费心费神,岂不大好的青春都消磨了?”
姜颜缓缓道:“从前,小太后虎视眈眈,父亲便不许我与摄政王多说一句,凡有宴请,也从不给王爷下帖子。也难怪王爷抵触。
“如今,鲁姑娘没了,又出来个海娘子。王爷到底还是能娶王妃的,怎就像父亲说的那样,要被小太后生吞活剥了似的。”
丫鬟说:“老爷也是为小姐着想,当初若不阻拦,只怕如今香消玉殒的就不是鲁姑娘,而是小姐你了。”
“哎……这就是我的命。”
“这命不好吗?”丫鬟道:“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呢。中宫皇后,母仪天下,说句僭越的话,她小太后能招摄政王入宫议事,若姑娘入主中宫,就不能吗?到时,你以国母之尊,还怕见不到摄政王?”
姜颜裹了裹手中的金丝小暖炉:“我与他,终究是错过了……”
*
从武陵寺回来,江成璟一路没说话。
“生气了?”海云舒问。
见他还是沉着脸,只跟琮儿玩,不理她。
海云舒只好挠他咯吱窝:“别生气了嘛。”
江成璟打开她的手:“以后这王府你全权作主,你说东,我绝不往西。”
敢情是在家庭主权上伤到自尊了。
海云舒早有预料,于是对症下药:“你是怕那姜家姑娘把你吃了,才不去的,对不对?”
江成璟以为她不知道。
“还跟我装傻呐?”海云舒道:“我也是女人,最了解女孩子家的心思。今日在武陵寺外,姜姑娘的眼神可骗不了人。”
瞧海云舒心知肚明,竟也不吃醋,江成璟没由得火更大。
故意气她:“我瞧这姜姑娘样貌楚楚动人,若她真有情,娶回来当个侧妃也不错。”
海云舒点头:“可以啊,她一准儿愿意。这样你选的那个朱姑娘就能顺利坐上皇后宝座,我也省得再想办法了。”
“不可以,不可以。”琮儿忙拉着江成璟:“爹爹,你要娶别人,是不是不喜欢娘亲和琮儿了?”
江成璟抬眼:“你没听你娘亲急着给我张罗婚事呢,比她自己的婚事都积极。”
“娘亲不会的,娘亲最爱爹爹了!”
海云舒逗他逗得也差不多了,于是给了个台阶,服了软。
“别生气了,好不好?我这么做也有我的打算嘛?你要不要听一听。”
江成璟不搭理她。
琮儿倒是很上道儿:“娘亲,琮儿想听。”
好儿子,海云舒摸摸他的头:“那娘亲给琮儿讲讲这其中的道理。”
江成璟在一边拿着布擦着他的剑,海云舒也不管他听与不听,只管说。
“其一,姜老将军乃国之柱石,六十大寿,咱们作为晚辈,出于礼数,得去。
“其二,姜姑娘没准儿成了皇后,咱们作为臣子,出于效忠,得去。
“其三,也是最主要的一点。经过尤卿怜一事,皇上对世家推荐的皇后人选都很排斥。此次姜家寿宴,遍请京中名流,弄不好皇上都得提前去考察考察他这位老岳丈和准媳妇儿
。”
江成璟凤眼微抬:“你又准备耍什么花招?”
“山人自有妙计。”
“……”
“静王也会去,对吗?”
“帖子肯定下了,去不去得看他自己了。”
这种场合,四个王府,八个国公府肯定都邀请到了。
静王又是出了名的爱讲排场,到哪都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最尊贵,因此,这么一个摆谱的好机会,他怎能轻易放过?
只要静王来,那静王妃一定也来。
海云舒摩拳擦掌:“是得找个机会好好收拾收拾这些人了。”
江成璟提醒:“收拾可以。但你要再胡来,我可不帮你理这烂摊子。”
这不还有三天吗?
总能想出个完全的计策。
海云舒盘腿坐窗下书桌,手里拿着笔,想写副字静静心,可眼神却有些飘。
江成璟走过来:“想吧,你这脑袋瓜子都是想鬼点子给想坏了。”
“怎么会……”这里明明充满了智慧。
香烛燃尽,一副字写完,海云舒已是胸有成竹。
她搁笔对江成璟道:“你那日只要将皇上请来,其余的,交给我便是。”
江成璟移步,拿起她这副字,确有精进——满堂唯有烛花红,杯且从容,歌且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