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爷说到“同学”的时候,白皙的脸上浮现一缕可疑的绯红。
普朗管家见状,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他自然是知道,小少爷如此积极的来送信,其实是因为这封信来自他暗恋的那位同班女孩。
也正是基于这种“动力”,小少爷才会在大晚上,强迫自己来到夜之山。
这就是……青春埃
普朗管家内心感慨了一句,目光悠悠的飘到小少爷胸兜,能看到胸兜里岑白的信封一角。
这就是小少爷即将送给老爷的那封信。
当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普朗管家的表情微微沉凝。
在来之前,其实他已经知道了这封信是谁寄给老爷的。
——乌利尔。
也是小少爷暗恋的那位女同学的舅舅。
对方能和小少爷同班,意味着阶层也处于同个层面。正常情况下,她们家的信,完全可以直接寄给老爷。
但对方却绕了一个大弯,让小少爷帮忙来转信,这中间却是有一番猫腻。
至于猫腻为何。
大半辈子服务古莱莫老爷的普朗管家,是心知肚明的。
古莱莫与乌利尔相看两厌,虽然还不至于到要对方死的地步,但老爷只要听到乌利尔的名字,就会大发雷霆。
毕竟,因为乌利尔,大小姐才会消失不见。
如果是乌利尔直接寄信给古莱莫,估计就会向不久前的那封一样,老爷根本看都不看,就扔到一边。
乌利尔估计也是猜到了古莱莫的反应,又写了第二封信,并绕了一个大圈子,将信交给小少爷,让他来帮忙传信。
而小少爷,是古莱莫老爷最疼爱的后辈。
从这一步棋来看,乌利尔对古莱莫还是非常了解的。
只是普朗管家也不懂,乌利尔为何如此执着的要给老爷送信?他想给老爷传递什么消息?
普朗管家其实并不讨厌乌利尔,他很清楚,大小姐的失踪与乌利尔没有太大关系。
而且,乌利尔这些年的颓废沧桑样子,也被普朗管家看在眼底。
他其实也很不容易……
这也是为什么,普朗管家明知道小少爷手中的信来自乌利尔,他仍旧装作不知,带小少爷来到夜之山见老爷。
就是不知道,老爷愿不愿意看在小少爷的面,收下这封信。
……
“好黑啊,好冷碍…”
“夜之山将人气全都挡住了,这里冷的简直冻人。旁边还有一座大湖,湖中湿气更是能刺骨。”
“爷爷在这里生活,真的是休养吗?我感觉在这里,身体会更不舒服。”
在小少爷叽叽喳喳的吐槽中,西姆大婶带着他们穿过长长的前院与花园,来到了城堡面前。
走进城堡内,小少爷的念叨终于少了。
外面又黑又冷,但城堡内部灯火通明,遍布的炉管,将温暖的气息送到每一处角落,再加上城堡内散养了不少猫猫狗狗,让城堡也不显得冷清。
当然,最关键的是,小少爷身边围着好几只小奶狗。
这满足了他的小小虚荣,让他瞬间就少了几分不耐。
不过,小少爷虽然没吐槽了,但却换成西姆大婶的吐槽。
“老爷就喜欢奶猫和奶狗,每过一段时间,城堡里就有新的一批小猫小狗。”西姆大婶:“就像小少爷说的那般,城堡里的人手太少了,留下来的这十几个仆人,百分之八十时间都在伺候这些猫猫狗狗。”
“每天光是清理它们掉落的毛,就感觉头大。”
说到这,西姆大婶又忍不住咒骂了一句:“该死的光辉1
这里的“光辉”,毫无疑问就是光辉教会。
至于,为何西姆大婶会因为清理猫狗的落毛而咒骂光辉教会?
原因也很简单,如今的黎明城、或者说大斯曼帝国,几乎是光辉教会一家独大。老爷经常在家里咒骂光辉教会,那些难听话,如果传出去,估计够老爷死千八百回的。
为了不让老爷的话外传,这里的仆人都是千挑万选最忠诚的一批。
仅仅只有十多位。
西姆大婶内心的风向标是很明确的:老爷肯定没错,错的自然就是光辉教会。
该死的光辉教会,如果不是他们,大小姐就不会遭遇迫害。老爷也不会因为讨厌看到光辉教会的人,而常年居住在夜之山。
更加不会因为担心咒骂外传,连仆人都不敢招。
所以,一切都是光辉教会的错。
普朗管家对西姆大婶显然很了解,而且也赞同她的观点,附和道:“没错,该死的光辉……”
西姆大婶转头瞥了一眼他:“你现在不担心教坏小少爷了?”
普朗管家耸耸肩:“反正小少爷也猜到了。再说,我们骂的是光辉,又没有指名道姓的骂。”
西姆大婶深深看了普朗管家一眼,轻哼道:“算你识相,今晚可以回房睡。”
普朗管家眼睛一亮。
是的,普朗管家和西姆大婶是一对。只是因为老爷的关系,他们常年分居。
这次普朗管家主动请缨跟着小少爷来夜之山,也是有思念老伴的原因。
很快,在一群猫猫狗狗的簇拥下,他们来到了城堡的大厅。
大厅里的人就多了起来。
不过正如之前西姆大婶吐槽的那般,大厅的仆人基本都是围绕着各色猫狗在转。
西姆大婶随手拨开一只飞奔向自己的金毛,然后又绕开地毯上的黑猫,顺手摸了摸在桌面喵喵叫的巴掌大小的小奶猫。
最后,来到了帷幔旁边,伸头往里看了看。
里面依旧是猫猫狗狗,不过基本都在睡觉。西姆大婶看的也不是这些睡着的小动物,她主要是看墙上的挂钟。
“现在七点钟,如无意外,老爷会在八点休息。这一个小时,老爷一般在书房里喝茶读报。”
“走吧,趁着老爷读报的时间,我先带你们过去找他。”
在西姆大婶的引领下,他们一路来到了城堡的三层,在一间门缝散发着暖黄光辉的大门前停了下来。
不用西姆大婶说,小少爷也知道,这扇大门背后就是爷爷的书房。
因为……爷爷的声音已经从门缝里传了出来。
只是爷爷的声音并不是那么美妙。
“草他的狗养的,这群不事生产,只知道吃人不吐骨头的教士,有开始堵路了。”
“就不怕夜路堵多了,大晚上被人嘎了脖子1 “要不是我的名字已经上了花名册,我都想花钱找人把这群狗娘养的给办了1
“我XXX的光辉教会……”
一连串的咒骂声,让站在门口的众人一阵沉默。
小少爷此时也终于明白,爷爷为何不喜欢待在城里。就他这张牙舞爪的大骂,估计第二天就有教会的人上门来执法。
果然,爷爷待在夜之山是正确的选择。
看着一脸呆滞的小少爷,普朗管家轻叹一声:“起码可以说明,老爷的中气很足,身体在夜之山休养的还不错。”
“谁?!谁在外面1
普朗管家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内传来老爷暴躁的声音。
只听到一道“咚”的响声,书房的门被打开,里面橘黄色的暖光照的走廊多了几分明亮。但很快,暖光就被一道黑影给遮挡。
来人是一个穿着黑色睡袍的中年男子。
他的头发略微有些湿润,显然是刚刚沐浴过。
从他的样貌来看,是完全看不出他已经是爷爷辈的人了。只有那略带几根白发的鬓角,能看出他的年岁已经不校
此人正是夜之山城堡的主人,古莱莫。
古莱莫本来是带着怒火开门的,他最讨厌别人在自己读报的时间来打扰,但当他打开门,看到门外站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小男孩时,表情瞬间一变。
脸上的怒意收起,表情变得温柔,就连眼神都透露出几分慈祥。
“是小宝碍…”古莱莫笑眯眯的走出来,摸了摸小宝的头毛:“大半夜的,你怎么来了?你早说要过来,我就下去接你了。”
小少爷……也即是小宝,乖乖的叫了一声“爷爷”。
古莱莫听到“爷爷”的称呼,表情更柔和了:“来,我们进去说。”
古莱莫拉起小宝的手,便走回了书房里。
普朗管家和西姆大婶也跟了进去。
书房很是温暖,而且,还飘着淡淡的花香。让人不由自主的放松下来。
书桌上摆着一张报纸,旁边是热气蒸腾的茶水,显然,前一秒古莱莫还在书房里看报。
古莱莫没有坐回桌前,而是牵着小宝的手,一路来到了书桌对面的沙发上。在古莱莫的示意下,普朗管家和西姆大婶也坐了下来。
刚落座,古莱莫就开始关心小宝的生活,从校园的学习,再到每日的练琴,还有谱曲的训练,全都关心了一遍。
小宝在外面很放肆,但在古莱莫面前,却是乖得跟小狗一样。毕竟,从小就是爷爷把他带大,纵然不是直属嫡亲,但他们的关系却比父子还要更深切。
无论古莱莫询问什么,小宝都乖乖的回答。
这一问一答,就用了接近二十分钟。
终于,古莱莫了解完小宝的近况后,询问起他今日突然过来的原因:“我对你小子可是很了解,你就是个人来疯。没有要事,你绝对不会来夜之山找我。”
“我刚才就注意,你一直想要说话来着;说吧,你来这里找我做什么?”
小宝眼睛一亮,立刻将胸兜里的信拿了出来,递给古莱莫。
古莱莫早就注意到小宝胸兜里的信封了,而且,从信封上的戳印标志,他其实已经猜到信封是谁寄来的。
甚至猜到了小宝的目的。
不过,古莱莫对小宝是真的很好。哪怕内心对这封信很抗拒,但最终还是给了小宝说话的机会。
“爷爷,这是我同学让我帮转交给你的信。”
古莱莫笑了笑,接过了这封信。
信封上果然是那个熟悉的名字。
古莱莫的眼底闪过一丝阴霾,但想到小宝在旁边,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询问了一下小宝,这封信的来源。
在看到小宝提起自己“同学”,脸上飘起红意时,古莱莫便明白了个中缘由。
难怪小宝大晚上还要过来送信。
原来是情窦初开了。
而且,喜欢的还是那一家的人……
虽然古莱莫心里不太喜欢乌利尔,但对他家其他人倒没什么意见。他想了想,对小宝道:“你今天晚上应该不用回去了,就先让西姆大婶带你去洗个澡,然后晚上你就陪爷爷睡,如何?”
小宝立刻点点头:“好,我可以抱一只小猫一起睡吗?”
古莱莫笑了笑:“当然可以。去吧,西姆大婶会带你去洗澡的地方。”
小宝也不多说,乖乖的跟着西姆大婶离开。
等到书房里只剩下古莱莫与普朗管家的时候,古莱莫的表情终于还是沉了下来。
“这封信……你应该知道是谁寄的。”
普朗管家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那你为什么不阻拦?”
普朗管家:“……老爷,这已经是乌利尔寄出的第二封信了。如果他只寄来一封信,我肯定不会带给老爷。”
“但他连续寄信过来,我觉得,他可能是有什么要事要说。”
“或许……与大小姐有关。”
乌利尔也知道古莱莫讨厌自己,所以,在普朗管家看来,乌利尔不会莫名其妙的触古莱莫的霉头。
他既然连续寄信两次,那肯定是有重要之事。
古莱莫其实也想到了这一层,他沉默了片刻,深深的吐出一口气:“算了,就当给小宝一个面子。”
话毕,古莱莫坐回了书桌前。
沉吟数秒后,拆开了这封看上去并不薄的信封。
很快,信封内的东西便露了出来。
整整六大张纸页,难怪叠起来这么厚,把小宝的胸兜都撑得鼓鼓囊囊。
借着油灯的光亮,古莱莫打开了第一张信纸,默默的读了起来。
约莫十分钟后。
古莱莫看完了这封信,之所以读的这么快,是因为这封信其实也就三页纸。后三页并不是信的内容,而是乌利尔寄来的一张琴谱。
古莱莫原本以为,乌利尔寄信过来,是发现了什么与妹妹相关的事,譬如……发现了妹妹的踪迹。
结果没想到,乌利尔花了数页纸,描述的只是一个自己得来的竖琴琴谱。
而且,这个竖琴琴谱据乌利尔说,还是他从梦中所得。
真是一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