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盛七年,余洲夏旱冬雪,百姓遭灾,叫苦连连。
许多庄户人家迫不得已只得将家里的孩子卖给牙人,换一家子的活路。
阿丑就是那个冬天被母亲卖掉的,二两银子。
那年,阿丑不到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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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出正月,阿丑就背着自己的小包袱回到了人市。
她可太熟悉这里了。
“阿丑,这……你主家又出事儿了?”
“德叔,您说我是不是真的克主啊?”阿丑哭丧着脸。
德叔接过阿丑的包袱,安慰道:“胡说,阿丑乖巧懂事,老实本分,手脚麻利,是再好不过的孩子了,怎会克主?他们都是胡说的,你不必往心里去。”
阿丑乖巧地坐在凳子上,低着头,双手不安地搅弄着。
“可是,可是,这个主家,已经是第八个了……”
德叔沏了杯热茶给阿丑:“这都是巧合,德叔下回定给你找个命长的主家。”
阿丑七岁来到人市,如今是第八个年头。
可还没等德叔给阿丑找到主家,倒是有个买家上门了。那人挑来挑去,刚巧挑中了阿丑。
虽然买家出价高,月银给得也高,但山高路远,德叔有些担心。
阿丑叫他放心,照这个月银算,等她再做个一年就攒够嫁妆了,到时候就回来嫁人。
德叔见此,也只能嘱托她万事小心。
同行的还有两名男子,都配了刀,阿丑有些害怕。但又想想,此去路远,带着刀防身也好。
走了近十天,路途颠簸,总算是有一处驿站可以休息。
阿丑正要洗漱,买她的那人却悄悄进了阿丑的房间,一转身,也是把阿丑吓了一跳。
“大,大人,可是有事吩咐?”
那人自顾自地坐下,掏出一块牌子放在了桌上。
“这是身份牌,你戴在身上,有人问起,就说你是赵大人指派的,其余的,一律不准多说。听明白了吗?”
阿丑不明所以,但还是乖巧点头:“是,是,阿丑明白了。”
离都城越远,天气也是越来越冷。
这边更是雪都未融,坐在马车里裹着毯子都冷得很。
阿丑心道:难怪给的月银比都城高了好几倍,给的低,人家肯定是不愿来的。
晃晃悠悠又走了十来天,总算是到了。
“下车,前面山里马车上不去,只能步行。”
阿丑背好包袱,见东西还多,主动又背了一些。
吭哧吭哧,总算是到了山上的小院。
院里出来一个男子,双方互相查看了信物,“这边就交给你们了,有劳,告辞。”
院子不大,简陋得很,甚至连雪都没扫。阿丑正琢磨着一会儿是先扫雪还是先做饭,那人又叫阿丑过去。
“以后你就住在那边小偏房,负责伺候那个主屋的,还有,路上给你交代的记清楚了吗?”
阿丑点点头:“记清楚了,大人。”
两名男子将带来米面之类放进了厨房就走了。
如今,只剩下了阿丑一人了。
阿丑放下包袱,整理了下仪容就去拜见主家了。
门帘掀开的瞬间,一股恶臭扑面而来,阿丑毫无准备,被呛得反胃。
但不能在主家面前失态,她强忍住不适,进了屋子。
屋内的帘子拉着,光线昏暗。阿丑走近之后就见炕上躺着一个,人。
但阿丑还是规规矩矩的行礼:“拜见主子,我是新来侍女。”
那人就躺在炕上一动不动,闭着眼睛。
头发乱糟糟的,胡子拉碴,头发,胡子,脸上,甚至还沾了些米粒汤水之类,被子油得发亮,邋遢至极。
阿丑不懂,既然有钱买侍女,怎的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
见那人不语,阿丑提高了音量:“大人?大人?老爷?主子?”
糟糕!难不成是死了?
顾不得那么多,阿丑扑到炕边就叹了叹他的鼻息。会呼吸,还活着。
“滚。”男人声音沙哑。
还会说话,没死就好没死就好,阿丑松了口气。还以为刚来就克死了第九个主家呢。
“那个,拜见大人,我是新来的侍女。”既然主家醒了,自然是要告知于主家的。
又不说话了,阿丑询问道:“大人主子,晚膳想吃什么,阿丑去准备。”
“滚,咳咳……”炕上那个人又因为陡然提高音量咳嗽了起来。
阿丑连忙上去隔着被子给他顺气:“好些没?”
那人突然睁开了眼睛,阿丑刚好与他对视。男人的眼眸深邃,完全不像是这样现在一副半死不活之人的双眼。
但仅仅睁开一下,就又虚弱地闭上了。
阿丑见他没事儿,终于放了心。但也不能叫他一直这个样子下去啊。
“主子大人,您先歇着,阿丑去烧水为您洗脸。”
来到厨房,阿丑撸起袖
子就是干。生了火之后,麻利地将那口大锅涮干净,倒上了水。
等水开的间隙,拿了扫把扫起了院子里的落雪。
沈怀玉听见院子里扫雪的声音,慢慢睁开了眼。既然一心置他于死地,又何必还派个侍女过来伺候,真是可笑。
如今自己彻底成了废人,难道还不够,非得这么羞辱他吗?也罢也罢,早几天死和晚几天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阿丑手脚利索,扫完雪后,水刚好烧开。
寻了个大木盆,阿丑试好水温,就端着水盆进了沈怀玉的屋子。
“主子大人,我来给您洗脸了,水温我试过了。”
沈怀玉想躲,可阿丑从小干活,手上力气不小,扶着他的头,如今他废人一个,硬是无法挣脱。
不过是刚擦了个脸,帕子竟然就黑得不成样子。
“主子大人您等等,阿丑去换盆水来。”
阿丑换了干净的水之后,又擦了一遍,这才终于看到了沈怀玉原本的肌肤。
真白啊……
沈怀玉如今也就是个嘴能动了,挣脱不了,只得不断叫阿丑滚出去。
奈何这阿丑是个缺心眼儿不为所动。
“主子大人,你先别动气,做完该做的,阿丑自然会出去,您给的月银这么高,我阿丑可不是光拿钱不干事儿的人。”
沈怀玉没有办法,只得闭上眼睛,任由阿丑摆布自己。
等等,洗脸就洗脸,这小侍女怎的还掀了他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