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雷霆咆哮声响起，狂风骤雨急。
林遇睁开眼睛，昨天他和张炎讨论到深夜，又和河工们喝了酒。
若不是被雷声惊醒，他能睡到中午。
林遇揉揉发懵的脑袋，起身刚一推开门，呼啸的狂风便涌进房间中。
柜子上的花盆“砰”的一声掉在地上，林遇听到声响心中隐约觉得不妙。
他用力关上房门，将地上的花瓶碎片收拾干净。
刚做完这些，房门砰砰砰响了起来。
“林大人！”
屋外传来张炎焦急的呼唤声。
“下官有要事相告，请林大人快些开门。”
林遇打开房门，看向张炎道：“怎么了？”
“守大坝的河工来报，说是大坝的沙袋顶不住了。”
张炎抹掉脸上的雨水道：“今天下了暴雨，海面风高浪急，若是沙袋被冲走，洪水就来了！”
林遇知道情况紧急，他点头道：“马上把朱家沟的河工全部带走，去支援大坝。”
“是。”
张炎匆匆跑向河工住的后院，林遇揉揉眉心。
他的计划中，大坝缺口里的沙袋能顶上半个月。
喀嚓！
闪电照亮昏黄的大地，大雨滂沱，得到消息的河工们忙碌起来。
他们拉出朱家沟的牛车，装上东
西往大坝方向赶去。
几个守着朱家沟等死的老人，也跟着去了大坝。
大坝上，狂怒的大海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海浪，仿佛发怒的巨人冲击着沙袋。
留守的河工拼命放下石头，想要堵住大坝的缺口。
大量海水涌了进来，林遇踩着溢进来的海水上了大坝。
“林大人，如今大坝危在旦夕，您不能上去。”
张炎阻拦林遇道：“下官是治水负责人，我上去指挥他们。”
“都什么时候了。”
林遇摇头道：“要是三汇江大坝守不住，本官这个治水赈.灾特使，又有什么用？”
见林遇铁了心留下来，张炎只能无奈点头。
风更急了，林遇没有贸然指挥，他对三汇江大坝的了解远不如张炎。
他让张炎现场指挥，自己和那些河工一起忙碌起来。
竹筐装着石块，在简单的器械运输到大坝上。
河工赤裸着上半身，雨水浇在他们身上。
“快，这地方漏水了！”
“再给俺三个筐，俺能扛得起来。”
“有人昏倒了，快把他扶下去。”
水患面前，大坝上所有人齐心协力，克服一个又一个困难，艰难守着沙袋阵地。
天色更加阴沉，林遇眯着眼睛看向远处。
只见天海相连处，有一道白墙猛地扑过来。
“是海啸，都下去！”
林遇高声呼喊道，大坝上的河工纷纷跳下去。
林遇一把拉住张炎，跳到沙袋后面的空地上。
轰隆！
海水冲击着沙袋，大坝震动一下。
“漏水了！”
不知谁眼尖看到，林遇还没来得及反应，只听噗通一声。
“兴子！”有老者高声悲呼，林遇握拳吼道：“海啸已经过去了，都上去，一定要把人捞上来。”
“是！”河工们吼道。
好在他们昨天酒足饭饱，今天抢险的力气都大了几分。
等到风停云散，大坝的沙袋阵地没有被冲开。
可跳下去堵缺口的朱兴没有找到，张炎看着大海疲惫道：“林大人，朱兴定是被海浪卷走了。”
林遇脑海中闪过那张略显羞涩的脸。
朱兴昨天还兴冲冲地给他们带路。
一眨眼的功夫，人就没了。
“兴子，兴子！”
悲伤的呼唤声在大坝上响起，众人沉默地注视着老者。
断腿老人发疯一样呼喊着，林遇沉声对老兵道：“老先生，麻烦你出手。”
“唉。”
老兵叹息一声，上前将老兵打昏，又找来老兄弟将他带走。
林遇看着沉默的人群，觉
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诸位兄弟，河工朱兴为保三汇江大坝牺牲。本官忝为江南治水赈.灾特使，定向陛下请命。为朱兴立庙，并抚恤他的家人。”
听到林遇的话，一张沉默的脸挤出笑容。
他们这些河工，大多数是附近耕作的百姓，被官府强征。
就像张炎说的那样，治水的功劳没他们的份，出了事他们要担责任。
要不是张炎这个治水官赏罚分明，他们早就跑光了。
现在听到林遇的话，他们个个眼热起朱兴。
“林大人，张大人，你们过来看看。”有人开口呼唤林遇和张炎。
两人闻声快
步走了过去，一个河工愤怒地举着沙袋道：“林大人，张大人，您们看这里面是什么！”
林遇看向沙袋，上面那层沙子已经被冲走，露出中间填充的稻草。
张炎失魂落魄看着稻草，林遇握紧拳头，他拉住那个河工道：“这件事就暂时保密。”
说着，他拿出十两银子道：“现在风已经停了，你带着几个兄弟顺着大坝找找，看能不能捞着朱兴兄弟的尸体，用这钱给他安葬。”
“林大人，俺们都是一个庄子的，不能要你的钱。”
这河工拍拍胸膛。
他扭头
，用憎恶的目光看向张炎道：“原本以为张大人和那些贪官不一样，没想到这沙袋竟如此粗制滥造，白白葬送俺兄弟的性命。”
张炎羞愧地低下头，等这河工离开后，张炎摘下官帽，不顾地上污水横流直接跪倒。
“林大人，本官羞愧啊。”
张炎悲痛道：“朱兴兄弟是家里的独苗，他父亲还给我送过米酒。若不是这些沙袋，朱兴兄弟也不会死。”
林遇看着面前堆积的沙袋，沉声道：“这些沙袋都是官府特制，本官今天就要好好查查，看看这些沙袋里面有什么！”
他拔出佩剑，将靠近自己的几个沙袋都划开。
有湿沙子掉了出来，却不多。
沙袋里剩下的填充物五花八门，有湿稻草、湿芦苇，甚至是树叶。
林遇看着沙袋，心中的火气快要溢出来。
他看着张炎道：“张炎，本官奉陛下旨意，有先斩后奏之权。今天拿你，你有什么话要说？”
“林大人，下官也不知道这些沙袋有问题。”
张炎沉声道：“沙袋是姜县令下令从公仓里取出来的，运输是姜家出的人。”
林遇看着依旧汹涌的大海。
“这件事本官会查清楚的，在此之前本官要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