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梨往茶盏里加了点干桂花，也不多问，一边等着泡茶的水煮沸，一边等着张璐自己开口。
“白老板……”
张璐终于决定开口，只是声音有点小，眼神试探，“我，我还想请你帮个忙。”
医院、玫瑰庄园、城郊别墅，要不白梨帮忙，张璐早就索了孙建军的命，报了仇了。
所以之前张璐一直觉得，白梨就是那种谁给的钱多就帮谁办事，不在乎是非正义的人，要不是因为白梨太厉害，自己打不过，张璐肯定会先解决了她。
今天张璐会来三水斋，也是因为看到方婉来了，以为她是来找白梨帮忙，要想办法护住孙建军，所以才偷偷跟来，趴在房檐上偷听的。
不过还好她跟来了，这才知道了一些别的真相。
虽然认识相处还不到一天，但张璐对白梨也有了更深的了解，愿意相信白梨说的，不会偏袒孙建军，能帮助自己的话。
“什么忙？”
白梨问。
“白老板，是不是人死后，都会到你这儿来？”
白梨摇头，“只是少数，只有不知道来路和归处的魂，以及有未了的心愿的鬼才会来。像三水斋一样的阴阳茶馆也很多，能去哪儿，会找到谁，都得看缘分。”
“不过……”
白梨沉吟片刻，“作为茶馆，我们也是可以发出邀请的，看到邀请，愿意赴约，也就能见上一面，斟茶送别。”
听白梨这么说，张璐有点激动，“白老板，能不能请你邀请子筠来你这儿？是不是他来了，我们母子还能见上一面？”
张璐也知道，自己儿子的情况，如果再找不到合适的骨髓配型，多半也活不了太久了。
“我可以给他发邀请，但你们很可能是见不上了……”
白梨说着，看了一眼张璐的残腿，边缘已经开始模糊了，之后会变得透明，最后消失不见。
张璐是恶鬼，一般情况下，恶鬼本来就无法在阴阳间徘徊太久。
更何况，张璐又上了活人身，虽然那个道士不是她直接杀死的，但总归是留了业报，所以张璐喝不了三道茶，消失了就是消失了。
张璐顺着白梨的视线看了一眼自己的腿，也知道白梨说的是什么意思。
张璐米粒大小的瞳孔缩得更小，猩红的眼球颤抖着。
“白老板，那求你别跟他说这些事，就安安心心送他走。”
张璐顿了顿，“如果他问起我，请你帮我跟他说，妈妈很爱他……”
话音刚落，带着血的粉红色眼泪从张璐的眼眶流出来，“还活着的时候，这话我从没对他说出口过……”
白梨点头，“好。”
这样的忙，她帮过很多次了，很多老人都是这样，爱都融在了生活的一点一滴里，可就是无法开口表达。
“那报酬……”
白梨抬头，看了一眼桂花树，淡淡道，“你帮我起一阵风吧。”
张璐愣了一下，知道白梨是在帮自己，赶紧点头，满脸谢意，“好好好！”
张璐的身体变得轻盈，飞起来绕着桂花树转了两圈，恶鬼起阴风，桂树枝叶摇动，碎金般的小花纷纷扬扬落下……
方婉到的时候，看到就是挽发插簪的少女，坐下桂花树下，手捧着一杯茶，一半身子沐浴在午后的阳光下，另一半身子隐在桂树的阴影中。
明明院中无风，桂花树却颤抖着，下起一阵金色的桂雨，桂花落在白梨的乌发间，掉在石桌上，钻进石板缝中……
茶香氤氲，岁月静好。
“小白。”
方婉开口，坐到石桌旁。
张璐也飞身回来，怕自己身上的鬼气影响方婉，特意坐远了些。
白梨给方婉倒上茶，把张璐说的其他事一一告诉方婉。
在一旁的张璐偶尔又想起点新的东西，又在一旁补充。
听到孙建军对重病的儿子不管不问，方婉的反应和张璐很像，不可置信地摇头，皱着眉开口，“抛开别的不说，这些年，他对子妤是很好的，他知道怎么做一个合格的好爸爸，这样的人，为什么对自己亲生儿子这么狠心？”
“就因为害怕我知道了这些事，会跟他离婚？”
方婉大为不解，“我以为这么多年下来，我和他就算没有感情，也应该是了解对方的，他应该知道，就算我知道了这些事，就算要离婚，他能有我一分都不会少给他的，他为什么要这样？”
张璐在一旁咒骂，“因为他就是一个贪婪无耻的畜生！他就该死！”
一提起孙建军，张璐周身的黑雾就要浓几分，眼球也要更红几分。
“我是真没想到，他居然敢害人命，这个人还是和他青梅竹马，为他生了个儿子的人！难怪他前段时间中邪了一样，又是做法事，又是买法器，原来是做了坏事，心虚。”
“知人知面不知心，就像在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你也不是完全了解他一样。”
白梨看着方婉，恰到好处地点了一句，“或许，他想要的不仅仅是该得的那一份，而是更多……”
方婉坐到这个位置，有些事，点到即止，她立马就能反应过来。
方婉眼神冷静，“小白，你刚刚说的这些，我会去查的。姓孙的做了这些猪狗不如的事，他一定要付出代价！”
方婉说着，脸上狠厉的表情一闪而过，“我一会就打电话安排，把他从疗养院接出来，他这样的人，不配好吃好喝，舒舒服服有人伺候着等待宣判！在他活着的每一秒里，都该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白梨接上方婉的话，淡淡开口，“生前作的孽，死后也得还。”
“这就最好了。”
方婉喝了口茶，问道，“那张璐的孩子现在是什么情况了？我能做点什么吗？”
都是当妈的人，方婉有多爱方子妤，就能理解张璐有多爱她儿子。
白梨朝张璐那边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方阿姨，张璐那边确实希望您能帮忙处理一下她的身后事，帮忙安顿一下张子筠。”
“这个没问题。”
方婉痛快答应下来，又仔细问了一下张子筠的治疗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