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梨知道，朋友之间应该坦诚，可她不知道该怎么跟方子妤解释。

白梨看着手里的香草拿铁，想了一会，小声开口，“子妤，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所认知的世界，或许只是真实世界的一角。”

白梨转头看向方子妤，“人类就像是举着蜡烛走在漆黑的森林里，我们知道一路走来有花草树木，有虫鱼鸟兽，蜡烛的光能把周围照亮。”

神色语气异常认真，问道，“可还没走过的地方呢？蜡烛光线之外的地方呢？又有什么呢？”

方子妤摇头，握着杯子的手因为紧张而不断收紧。

“我们不知道森林深处还有什么，不知道森林的尽头在哪里，我们不知道，不意味着没有。”

“蜡烛的光线像是无形的屏障，人类想要冲破这个屏障，就得举着蜡烛不断往前走，去照亮更多的地方。”

“偶尔也会有不合群，不怕黑的人，提起闯入蜡烛光线之外的地方，看到大多数人看不到的东西，看到另一个世界。”

方子妤看着白梨，张了好几次嘴，脑子才跟上，小心翼翼试探地问，“所以阿梨，你是看过另一个世界的人，对吗？”

白梨笑了笑，没有否认，但也没有承认。

只是接着开口，“这样的人太少了，相信他们的人也很少，在普通人眼里，这些人要么是疯子，要么是骗子。”

方子妤没有接话，两人之间沉默了好久。一直到杯子里的拿铁快喝完了，方子妤才开口。

“我爷爷从小就跟我说，对未知的东西，可以不信，但一定要心存敬畏。”

白梨点头，很赞同这句话。

她能看到鬼，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世界，但她相信这不是森林的全貌，肯定还有很多她不知道的事，甚至是无法想象的事。

面对未知，心存敬畏。

方子妤搅动着吸管，“我很小的时候，他说小孩子不能撒谎，天上的老神仙会看到；我长大一点不信老神仙了，他告诉我多行善事莫作恶，因为因果有轮回，善恶终有报。”

“我奶奶去世后，每次遇到困难的时候，爷爷都跟我说不要怕，奶奶在保佑我，什么困难都能过去的。”

“我爷爷去世前，我在医院守着他，半夜醒来我总是能听到他在说话，一开始我以为他是自言自语，后来才发现他是在和我奶奶说话，有问有答，我当时只以为是他太想念奶奶了。”

“有一天晚上，他突然就清醒了，精神特别好，拉着我说了好多话，和我妈也说了很多话。最后一句，他看着病房门口，叫我奶奶的小名，他说翠兰，你来接我了，我们走吧。“”

提起爷爷，方子妤眼睛有点红，看着白梨问道，“所以阿梨，那个时候，真的是我奶奶来接他了吗？”

白梨点头，“或许是的。”

方子妤眼泪掉下来，满足地笑了笑，“我爷爷奶奶感情很好，奶奶去世后，爷爷一直都很想她，他们能见面，能一起离开，真好。”

白梨给方子妤递了张纸，轻拍她的背安慰。

“我以前也和别人说过类似的话。”

白梨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很快被释然的笑容代替，“他们要么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觉得我晦气不吉利，然后离我远远的。要么认为我跟着神婆长大，学了装神弄鬼这一套来骗人，看不起我。”

“其实要不是那天亲眼看到我爸那样，只是光听你说，我可能也不会信的。”

方子妤想了想，“其实到现在我也不太相信，那个我看不到的世界，太难想象了。”

白梨点头，她知道，对一个不信鬼神的人来说，听到这些话能这个反应，已经很不容易了。

“不过阿梨，不论是之前听苏微微说那些，还是今天听你说了这些，我从来都不觉得你是不吉利的人，更不信你会骗人。”

方子妤认真开口，她是真的把白梨当成可以信任的好朋友。

白梨心头一暖，“子妤，谢谢你。”

“你知道这些，是养大你的那个老婆婆教你的吗？”方子妤好奇地问。

白梨点头，“她是很有名的神婆，基本上一般人眼中那些封建迷信的东西，她都会。我从小跟着她，也学了一些，也懂一些简单的。”

自己能看到鬼和鬼师父的事，白梨没说。

“那阿梨，我爸爸是怎么回事？”

方子妤满脸担心，“你那天是不是发现什么了？你给我的那张符，还有我爸脖子上那个青黑色手掐印子是怎么回事？那个张璐是什么人？你和我爸单独聊了什么？”

方子妤一连问了很多，她周末一直在想这些事，虽然觉得匪夷所思，但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白梨插手孙建军和恶鬼的事，本来就是看在方子妤的面子上，现在方子妤愿意问，她自然也不瞒着。

“有个对你爸有很大怨气的人去世了，这个人就跟在你爸身边。我阿婆把这种情况，叫怨鬼缠身。”

方子妤有点吓到了，“那我爸突然发病，情况危急，是不是因为这个？”

“有一定关系，但又不全是

因为这个。我刚才不是说，蜡烛光线是一道无形的屏障吗？”

方子妤点点头。

白梨接着解释，“屏障让我们看不到森林深处，也保护了我们不被黑暗中的东西伤害。”

普通人就算身边跟了只鬼，一年半载的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很多鬼只是执念放不下，不想离开，并不想着害人。

所以白梨看到的，是人与鬼各过各的，互不打扰，和谐共存。

但具体的白梨不好跟方子妤解释，只能举例了。

“你爸爸应该是本身身体也出了一点问题，就好像是屏障出现了薄弱的地方，给了怨鬼可乘之机。”

“那怎么办？”

方子妤抓住白梨的手，“阿梨你那个符是不是很管用，能不能再给我几张，我回去兑了水给我爸喝下去。”

白梨皱眉，耐心解释，“子妤，符纸的作用只是暂时的，要想破除怨鬼缠身，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消除怨鬼的怨恨。那天我和你爸单独说的就是这事。”

方子妤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这么说，我爸这几天中邪一样跟着永泉大师做法，就是为了消除怨鬼的怨恨吗？”

白梨苦笑着摇头，“那个道士是个半吊子，他做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不过是为了从你爸那骗钱。”

人做了恶，恶就长在了心底。

做这些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骗不了自己，更骗不了满腔怨恨的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