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因为自己心虚了,还是被黄鸣的气势所夺,古云霄真就坐在那儿,看着黄鸣,等他给自己指两条路。
“第一条路很简单,只要你们教坊司名下的那些青楼肯把自家的花魁和当红姑娘暂时交给我们,让她们按照我们的意思做事,配合着十二楼的花魁们一起在所有人面前有所表现,那她们自然也就能重新赢得大家的青睐。
“如此,我们也会帮着宣传一二,至少不让这些花魁过了气,过上一些日子,你们各楼的生意也就会有所好转。
“另外,我们也不会白让这些花魁帮忙,该付的银子一定会如数送到,绝不让你们各楼吃亏。”
说到这儿,黄鸣又瞥一眼对方,就见古云霄面色愈发阴沉,脸上的肌肉都震颤了几下,似已动怒,又在极力忍耐着:“那第二条呢?”
“第二条路就更难些了。”
黄鸣叹了口气,好像有些失望的样子:“我看在老师的面子上,可以帮你去试着说服,让十二楼同意你们教坊司各楼也一起加入到咱们的新花魁榜上来。
“不过,他们到底愿不愿意,却是难说了。
“当然,我们合约上所定的规矩你们也要遵守,比如说一切都得与十二楼商量着来,还得跟大家一样,每一楼都要拿出至少三万两银子才算加入我们。
“如此,我便能做到一视同仁,也帮你们打造……”
砰——
黄鸣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拍案给打断了,古云霄更是直接起身,喝道:“荒唐,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他再也忍受不住这个年轻人在自己面前大放厥词,真当自己好欺不成?
“你以为说这些话就能乱本官心智么?你那点心思还能瞒过我?”
古云霄恶狠狠地盯着黄鸣,寒声道:“你真是其心可诛!
“第一条不就是想让我教坊司的人给你们作陪衬,当绿叶衬托你们的红花,真是想瞎了心了!
“第二条更是荒唐到了极点,我教坊司管着天下青楼,居然还要让我每楼给你们送钱,你当你是什么东西!”
眼见这位同年突然暴怒,张璧都被吓了一跳,半晌回神,赶紧起身劝道:“古兄息怒,有话好好说嘛……”
“还说什么?你这个学生摆明了就是在消遣于人,本官与他没什么好说的!”古云霄一挥袖道,“你别以为有点小聪明就真可以为所欲为了,本官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手段,真能翻了天不成!”
说罢,不顾张璧的劝说,拂袖而去。
就在他走到门口时,身后黄鸣慢悠悠地来了句:“古大人,看在老师面上,我再送你一句话吧。
“时代变了,有些事情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今日你若肯按我说的,或许还有追赶改变的机会,不然……”
回应他的却是一声冷哼,和决然的向外走去。
“古大人,你这次拒绝,下次可不是这个价了,你可别后悔!”
“默之!”张璧忙出声制止,瞪了自己这个大胆的学生一眼,忙又跟着出门,去送那怒气冲冲的同年离开。
好一会儿后,张璧才面色沉郁地回来,却见黄鸣正坐那儿吃着喝着,好不快活,这让他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半晌才长长叹口气:“你呀……还是年轻气盛,怎么就如此直接把人得罪死了呢?”
不气盛还叫年轻人么?
这名言黄鸣终究不敢说出来,只道:“让老师难做了。但没法子,学生既然和那十二楼合作,就该从他们的利益出发,这就是诚信了。
“何况,我开给他的这两条路确实是真心帮他的,完全没有消遣他的意思。”
“你这两条还叫真心帮他?我一个不懂其中门道的外人都觉着苛刻……”
“老师您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利益有多大,别看这回让他拿出几万两银子加入好像是在为难他,但只要他真加入,到时一定是有赚的,无论名利。”
张璧有些不敢置信:“你是说真的?”
“学生又何必骗您呢?现在一切才刚开始,后面这花魁大赛的影响将远超大家想象,到时利益自然就来了。
“说实在的,若不是看老师您的面子,其他人想要再加入咱们,怎么也得多出五成甚至一倍的银子,分给其他各家才行。”
张璧彻底怔住了,这学生的口气当真是太大了。
半晌后,他才哭笑不得地摇头:“要真是如此,我倒也不好怪你了。”
“学生句句所言都是真话,不信的话,老师到时观其后效即可。
“一旦事成,京城内外所有寻欢问柳之人,就只知道十二楼,而不知其他了。”
又是一阵沉默,张璧无奈道:“就算如此,你刚才也太咄咄逼人了些。”
“我这不过是在商言商……”
“他又不真是商人,而是朝廷命官。而且,我也知道一句话,叫作买卖不成仁义在,你这样终究不妥。”
这回黄鸣倒是虚心接受:“老师教训得是,是我有些过于急躁了。”
“而且,他毕竟是礼部的官,有些事情,刚才我也不好点明了。你可有想过,这礼部其实与你的前程多有关联啊。”
黄鸣一愣:“老师是指?”
“礼部,作为名义上的六部之首,可不止是在大庆典上给皇上建言而已,还在朝廷另一件国之大事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抡才大典!”
黄鸣自然知道,这抡才大典就是科举考试,尤其是会试殿试的别称了,这也让他心中一动。
果然,就听张璧道:“天下诸试皆由礼部而定,自然也包括可能出现的国子监的选拔考试了。你能否借此进入朝堂,关键说不定就在他们手中握着呢。”
黄鸣呆住,自己还真就忽略了这么个问题。
可是,自己也是刚刚才从老师那儿知道有这一选拔,都没仔细考虑过呢,自然难免疏忽……
算了,反正自己也没想定了要走文官路线,大不了让老爹想想办法,重走厂卫的老路便是。
一旁,看着表情重新坚定下来的学生,张璧不禁心生怀疑:自己因为惜才而收他为弟子真做对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