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北镇抚司。
大明朝立国百多年,各级衙门数以百计,但论名气,却无一处能比得过这儿的。
尤其是这十多年来,北镇抚司更是如龙潭虎穴般的存在,无论官员百姓,都闻之色变。
若是进入其中,真就跟进阎罗殿一般了。
但是,时代变了……
所以哪怕此时正值深夜,也有人敢直接找上门来,跟锦衣卫伸手要人,还叫嚣着让指挥使大人出面。
这让今夜值守的掌刑千户刘博滔大为恼火,却又不敢发作,只能耐着性子,赔笑解释:“两位大人,实在不是我们有意藏匿要犯,而是人确实不在我们镇抚司内啊。”
“你这话本官怎么就不信呢?”刑部主事封延平气势十足,完全是一副吃定了对方的模样,“还是让你们指挥使出来保证吧。”
“这等小事,就不必惊扰到提督大人了吧……”
“那就这样,你让我们的人在北镇抚司内搜上一搜,如此才好取信于人嘛。”巡城御史周晃也笑着开了口。
但他的提议却更叫人难以接受,刘千户的脸色唰一下就阴沉了下去:“两位大人这是在刁难我们镇抚司了!”
“非是刁难,实在是事关重大。刘千户你应该也知道只要是涉及到白莲教逆贼的就无小事,何况还是在京城发生的劫走白莲教逆贼的大案。说一句这是谋逆大案都不为过!”
“不错,刘千户你如此阻挠,可是心中有鬼?又或者真要包庇那重要人犯么?”
两人一唱一和配合默契,给足了刘博滔压力,心中则是一阵痛快。
这么多年了,他们这些官员总被锦衣卫压着,现在总算是翻了身,抓到机会自然是要好生报复一二。
刘博滔脸色数变,终于沉声回道:“锦衣卫乃是天子亲卫,镇抚司更是朝廷重地,岂容你们放肆!若是你们硬要搜查,那就是欺君,一旦搜不到人,你们担得起这个罪责么?”
见他都拉皇帝出来了,周封二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不再如之前般咄咄逼人。他们本就确认人不在此,只是为了施压好让锦衣卫也能为自己所用而已,便想要再换个说法。
而刘千户的话还在继续:“还有,我再说一次,那什么黄鸣与我锦衣卫全不相干,就算是真有黄秉昆带人去提人,也是他自己的行为……”
此时,几个靓仔来到灯火通明的厅前,黄秉昆刚开口想说什么,就见厅内客位上坐着的两人同时扭头看来,然后他们的目光就齐齐落到了身旁的黄鸣处,当即叫道:“就是他……”
“你还说他与你们锦衣卫没有关系?”
黄秉昆这才看清楚其中一人赫然是南城兵马司中交过锋的周御史,这让他眼皮猛然一跳。
同时更发现自己顶头上司刘博滔的目光已灼灼然落到了自己身上,让他后背生寒,张口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声:“千户大人……”
也不能怪黄秉昆大意,实在是时代变化太快,让他根本无法适应。
这放大半年前,别说大晚上了,白天也没人敢跑到镇抚司撒野啊。
所以他们这些锦衣卫的人无论做了什么,只要进了大门,就会彻底放松,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需要禀报,也是直接求见上司的。
可谁料今日这厅上居然就会多出两个外人,而且是专门找自己和黄鸣麻烦的家伙呢?
眼见再起变故,黄鸣倒未见慌乱,只吸了口气,微微冲厅中几人略一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反正难免有此一回,早点就早点吧。
“来人,把这个勾结白莲教逆贼搅乱京城的要犯给我拿下!”常年在刑部任职的封延平反应最快,即刻出声下令。
厅外只有两个随从等在那儿,听到这一声令下,便即刻而动,扑向了黄鸣。
黄鸣赶忙闪到黄秉昆背后,急声叫道:“你们竟敢随意在镇抚司拿人,真不把锦衣卫放眼里么?”
这话与其说是斥责对方,倒不如说是在提醒锦衣卫的人。
刘博滔果然立刻醒悟过来,当即喝道:“谁敢放肆!”
不用他下达进一步的命令,门外廊下多名锦衣卫已迅速上前,几个对一个,立刻就将两个还没挨到黄鸣边的刑部差役给按住了。
“刘千户,你这是摆明了要包庇此重犯了,你知道后果么?”周晃怒声呵斥道,“难道是真让我说中了,你们锦衣卫早与白莲教逆贼勾结在了一起,图谋不轨!”
“一派胡言!本官这么做自然是为了查明一切真相。来人,把他们也一并拿下了!”刘博滔此时已经定神,反应更是迅速,下令道。
他确实是想明白了,要是真让黄鸣落到这两个官员手上,对他,对锦衣卫来说,真就是后患无穷。
被人落了面子还在其次,反正现在锦衣卫的处境也确实不堪,不在乎多一点。
问题是这会给对方拿捏锦衣卫,攀咬他们的把柄。
这样的事情以往自家做来可是太熟练了,所以很明白其危害有多大。
自己一个千户更是担不起如此罪责,所以只能想法先把人扣在手上。
黄鸣也很是配合,未作丝毫躲闪挣扎,就被几名校尉控制住,然后才又急声道:“这位大人容禀,我是冤枉的。我此时随黄百户来镇抚司,就是为了向朝廷说明一切!”
“冤枉?你在南城兵马司时就这么说的,还说什么我等并无证据。可事实呢?有许多人都亲眼见到就是你所在的马车突然失控撞向押送重犯的囚车,将之撞下河去,从而让如此要犯得以脱身。
“你还敢说自己是被人所冤枉,当真是巧舌如簧,不知死活!”
周御史大声呵斥,一双眼几欲喷火般盯着黄鸣。
他确实愤怒,对方可是在自己面前被人带走,还凭着一番说辞让自己无言以对,这种感觉可实在太糟糕了。
封延平这时也跟着道:“不错,我刑部已经拿到不少证供,都能指证你与此劫囚案脱不了干系,本官倒要听听你还能如何狡辩!”